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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江北淵言念 > 第895章 正文結局后篇
言念焦急地環顧四周。

密不透風的墻壁,窗戶都被封鎖了,現在唯一沒有著火的地方就是門口。

她想要逃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解開繩子,趁著火勢還沒有蔓延,迅速逃到門口。

但——

電視劇里面,被綁匪綁住的主人公,使出渾身解數將繩子放到椅子上磨合磨破,這在現實中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很細的鞋帶,可俞莉莉綁著她的,繩子粗重,她現在磨得手腕都紅了,也不見繩子破損一分一毫。

“哎買,俞莉莉你這個天煞的女人,你這個神經病,瘋子,……”

一邊罵一邊想著逃出去,一邊想一邊哭。

哭也無濟于事。

就像是深陷泥沼的旅人,一點點等待著全部的身體都陷進去。

等待的過程是最漫長的,也是最痛苦最煎熬的,她不想死。

“咔嚓——”

一根著了火的柱子直接摔到言念面前,就在她的腳邊。

“哇——江北淵!”

求生的本能、恐懼的本能,蜂擁而上,言念哭得聲嘶力竭,怕得要命,想過無數種死法,不想就這樣尸骨未存的死去。

她還這么年輕啊,肚子里的孩子來之不易,好不容易挺到今天這一步了,她那么累,那么心酸,她還沒和江北淵道歉,還沒說她不想離婚了……

“汪汪汪!”

虛晃的狗叫聲,漸行漸近,猛地拉回了言念的注意。

她茫然無措地舒展著睫毛,不哭了,愣愣瞧著瘸腿的玉立,奮力一跳越過那根柱子,直接來到她身邊。

“玉立……玉立……”

言念又哭起來,跟個孩子似的,哭得滿臉都是淚。

玉立不說話,用牙齒動作迅速咬言念的繩子。

有了玉立的幫忙,繩子很快解開了,事不宜遲,言念在玉立的指引下趕忙往門口的方向跑。

“咔嚓——”

又是一根柱子橫在面前,嚇了言念一跳,朝后退了半步,后面的火勢已經蔓延。

“咔嚓——”

又是一根柱子掉在她左邊,柱子落下的那一刻,言念捂著耳朵,尖叫了一聲。

她的手都在發抖,現在不是不想走,是兩條腿都是軟的,根本就走不了。

她從來沒這么軟過,如同得了帕金森癥的病人,腿哆嗦得要命,控制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怎么辦……我好像……我好像走不了了……”

“汪汪汪汪!”

面前的玉立對著她吠叫個不停。

黑豆豆的眼睛,晶亮清澈,兩行清淚順著玉立的眼角滑下來。

言念驚愕住。

第一次看見玉立這么哭,哭得那么傷心,卻是在直勾勾地看著她。

這種眼神,讓言念腦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江北淵。

要是她今天死這里了,那個男人也會這么哭吧。

不。

是會哭得更加傷心痛苦。

就像那次,他誤以為她死在了火災的辦公室,他就蹲在墻角,哭得失去了全世界。

江北淵……

江北淵。

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這就是她前行的動力,是她的光和力量。

言念扶著地板,勉強地撐著發抖的雙腿站起來。

“走,玉立,我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

因為,她不能看見一個痛不欲生的江北淵。

因為,她不能讓江北淵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

徐況杰說,她的位置,誰都代替不了。

她還要和她的江先生,長長久久,與子偕老。

……

人,心里總是要有那么一股激勵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長跑。

當你跑不動的時候,心里想著喜歡的人,或者想著一個目標,一個動力,往往最后有使不完的力氣去沖刺終點。

言念心里只想著江北淵,腦子里也只想著他一個人,想著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溫柔,甚至是他的痛苦。

不想死掉和不想留他一人的念頭,支撐著言念終于從廢墟里面出來。

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彎腰咳嗽了好幾聲,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她的腿,抽筋了。

“汪汪汪。”

玉立對著言念叫個不停。

“乖孩子,我得休息一會兒,我現在腿真的動不了了……”

言念擺了擺手喘著氣說道,望著身后已經被火燃燒殆盡的房屋,心有余悸。

如果晚一點出來,現在她就死在里面了吧!

“玉立,謝謝——”

感謝的話還未說完,卻見玉立一個勁朝著前方跑去。

任言念如何呼喊它,它都不回頭,瘸著一條腿,一搖一晃,好似要奔向一種不顧一切的境地。

……

俞莉莉已經走到了主路上。

現在天都黑了,今晚沒有月亮,但是星星很多,因為位置偏僻的緣故,所以這條路上沒有車輛經過,只有俞莉莉自己一個人的車停在那。

她準備上車去碼頭坐船離開,忽然間,衣角被什么東西一口咬住。

低頭一看,是一只金色的大狗,死死咬著她的衣角。

“哪來的狗?滾開!”

踹了它一腳,把玉立踹倒了。

下一秒玉立瘋了一般地咆哮著,直接撕咬住俞莉莉的小腿。

“啊——!你這條瘋狗!”

任俞莉莉怎么捶打,玉立就是不松口,就是不讓她走。

小腿的痛錐心刺骨地傳來,滿目猩紅的俞莉莉打開車門,從主駕駛座掏出一把銳利的尖刀,狠狠朝著玉立扎去。

“死狗,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一刀又一刀地捅,每一刀都捅在玉立的后背,捅出來的血飛濺在她的臉上,明明應該都那么痛了,奈何這條狗還是不松口。

俞莉莉要瘋了。

口袋里的手機響個不停,聒噪得要命,肯定是催她趕緊上船的。

“啊你這條死狗有毛病吧!!!”

她都捅了好幾刀了,它還不松口,偏要跟她杠上似的。

俞莉莉的面部猙獰扭曲,拔出了帶血的刀子,這次,直接朝著玉立心臟的位置捅去。

下一秒,一只修長的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鮮血順著分明的骨節,一點點流出來,帶著濃厚的血腥味。

俞莉莉驚呆了,愕然地松開了手,眼闊狠狠收縮了兩下。

“江……江北淵……你怎么會……怎么會……”

“……”

有著漆黑瞳眸的男人,此時此刻如同從地獄深處冒出的撒旦,滿身殘暴的戾氣,另一只完好無損的右手,死死扼住了俞莉莉的脖子。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

“撲通。”

骨肉撞擊地面的聲響如此刺耳,玉立倒在地上,睜著眼睛,整個身體都在抽搐。

眼角余光瞄到這一幕的江北淵,狠狠咬牙,二話沒說甩開了俞莉莉,抱住了玉立。

俞莉莉回過神來,慌忙開車逃竄離開……

現在顧不了這么多了,她只想離開這,她想活著!

……

“沒事了,沒事了。”

江北淵抱著這條狗,滿手都是血,已經分不清是他自己手上的血,還是玉立身上的血。

血那么紅那么燙,灼燒一般的熱度,又那么刺眼。

他感覺自己快要抱不住它了……

他一直都在言念手機里安裝了定位系統,說來也巧,今天是陳碩的生日,他在附近吃飯,看到言念的定位在廢墟,然后靜止不動了。

向來心思細膩的他,很快便察覺不對勁,二話沒說開車過來,然后看到坐在地上的言念,遠方是一片被火舌殆盡的廢墟。

言念說自己沒事,只是腿抽筋了,讓他去找玉立。

“江北淵我心好慌,心跳特別快,我現在……現在手都在發抖,我好擔心玉立,你一定要找到它啊!”

她在他耳邊哭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話。

他想抱著她安慰她,她一個勁說自己沒事,就是讓他去找玉立。

現在玉立就在他懷里,一直抽搐個不停,只是一瞬不瞬望著江北淵。

它像是有話要說,眼睛很亮,不遠處有幾盞孔明燈升起,飄到很遠的天空,玉立的眼睛也變得忽明忽暗的。

“我知道你的牙齒不鋒利了,咬不動一些硬的東西了,我給你買了很多肉醬,回去吃,懂嗎?”

江北淵把玉立抱了起來,身軀有些微踉蹌,他188的大個,現在頭垂在血肉模糊的玉立頸間,滾燙的熱淚落下來,他閉著眼睛,不知不覺的,竟然哭出了聲音。

就像是他大哥死去的那天。

他救不了他在乎的人,眼睜睜看著生命從自己手中流逝卻無可奈何的痛苦和焦灼,在今天又重復了一遍。

他痛極了。

痛得彎著腰,感受到懷里的狗,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聽到恍惚之間,它好像是汪汪叫了兩聲。

江北淵淚眼朦朧望著它,冰涼的液體劃過他的臉頰,撕裂出兩道痛苦的傷痕。

四目相對,一切的話都藏在眼神里面。

他嗯了一聲,艱難地開了口:

“我曾經說過,我欠你一條命,所以請你放心,你的孩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一定讓它們安穩無憂。”

“……”

玉立終于了無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天空中,一顆流星滑落下來,就那般永遠地消逝了。

……

從北面而來的風呼嘯著而過,生猛的,冰涼的,凜冽的,讓人那么深刻地感覺到,原來冬天不知不覺又這么來了。

言念是被江北淵背到停車的路上的。

那一路,短暫又漫長,寂寂無聲又勝似千言萬語。

言念趴在江北淵的背上。

她的后背背著玉立。

而江北淵,就這么背著四條命,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又沉穩地走著。

言念哭得四肢百骸都泛起疼痛,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趴在江北淵的肩頭,灼熱的眼淚順著他的脖頸,一路熨燙了他前面的衣襟。

寒風蕭瑟陣陣吹來,吹得她手指都顫抖起來,明明她身上披著江北淵的外套,卻還是覺得猶若寒夜飲雪水那般刺骨冰冷。

仍記得第一次帶玉立回家,是在一個夏天。

那時風還是暖的,夕陽垂下,日暮柔和。

那時它的腿還沒有殘疾,它還是活蹦亂跳三個月大的小狗。

那時遠處的湖面還有結冰,甚至還能看見湖中茂盛絢爛的荷花。

那時……

那時的那時……

她哭得肝腸寸斷,雖然江北淵已經安慰過她,讓她穩定好自己的情緒,不要影響肚子里的孩子。

……

到了家門口。

夜色朦朧,黑色的勞斯萊斯熄了火,言念這才注意到江北淵的手。

他的左手中間纏了一圈紗布,隱隱的有血滲透出來。

“你的手怎么了啊?”執起他的手,言念焦急地詢問。

江北淵勾了勾嘴角,“沒事,抱玉立時候的血,怕你看了害怕。”

“真的嗎?”

“嗯,不騙你。”

“江北淵……”

言念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出聲音來,揪著他前面的衣襟。

“我再也不離婚了,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如果我再對你說第三次離婚,我就——”

“好了,我知道。”

他微微推開她一點,完好的右手給她擦去眼角的淚滴。

“乖別哭了,玉立可不想看到你現在哭得這么難受。”

“可是,我還是特別難受,是我害死了玉立吧,如果不是我抱著它出來,唔……”

“來,深呼吸,慢慢來。”

在江北淵的引導下,言念來回做了五次深呼吸,情緒終于平復下來。

“不是你的錯,錯在取它性命的那個人。”

江北淵耐著性子,一字一句說道,他親了親言念的眼睛。

“等下玉立的事情,我同兒子說,進門之后,你先去洗個澡,我給柳醫生打電話,讓她過來檢查檢查你的身體,我怕你情緒激動有事。”

“好。”

言念這次也沒再任性,一切都聽江北淵的話,末了才又道,“那明天上午,我們一起去把玉立葬了吧,要好好地葬啊,它救了我兩次了。”

“嗯,好。”

……

回到家,言念將玉立放到狗窩里。

纏著紗布的玉立,從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帶血的位置都被江北淵掩蓋了。

三只小狗紛紛圍上來,湊到媽媽的懷里,汪汪叫著,可是媽媽一動不動,閉著眼睛安詳地睡著。

江北淵去丁寶怡家里把江清池接了回來。

他并沒有瞞江清池這件事情,明確告訴他,玉立永遠離開了我們。

讓孩子正確認識死亡,也是一門教育。

江清池到了家門口,邁開兩條小短腿跑到玉立的窩,抱著玉立嚎啕大哭。

想起之前,他還欺負玉立過,心里特別難受,原來有些生命你還來不得及見它最后一面,它就永遠消失了。

一個勁叫玉立的名字,跟它說對不起,它再也聽不到了。

它是那么安詳又平靜地睡著了,鵝黃色的燈光落在玉立的身上,給它平添了一層溫暖。

原本三個小狗還在對著媽媽汪汪叫,漸漸地,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齊刷刷的閉上了嘴,安靜的縮在媽媽懷里。

靜靜地陪著它們勇敢無畏的媽媽。

它們知道,媽媽是大英雄。

……

江清池的房間其實位置很好,坐在床頭,能看到外面窗子的星星和月亮。

江北淵一直想給兒子買一臺天文望遠鏡,一直忙忘記了。

但是今天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

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從天空緩緩地滑下來。

“爸爸,這是流星吧!”

江清池看向抱著自己的江北淵,可憐巴巴又期待地問。

其實這是飛機。

江北淵勾了勾嘴角,眸底泛起亮光,細碎的,悲慟的,在他眼眶打轉。

“嗯,是流星,一顆星星掉下來,另一顆星星就會補上,在它原來的地方,發著光。”

“爸爸,這顆后來補上的星星是玉立對吧!”

“對,很聰明。玉立會在天上永遠地看著我們、保護我們。”

“爸爸,如果媽媽跟我說這些,我是不信的,媽媽肯定是在騙我,哄我高興,可是爸爸,你是不會騙我的,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是真的,它永遠變成了星星,守在你的床頭,你每天晚上睡覺都會看到它。”

“哇——爸爸!”

小家伙抱住了江北淵的脖子,又哭了起來。

“爸爸你之前說,玉立是我們的家人,每次玉立睡覺的時候,你都讓我不要發出聲音,你說家人之間也要相互尊重。”

“爸爸你還說,狗狗能活十幾年,可是玉立才五歲啊,它明明還能活好幾年好幾年好幾年的,爸爸,我真的很難受,我們好好照顧玉立的孩子們吧,它們沒有了媽媽了,真的很可憐!”

“爸爸,我也會對自己的媽媽好的,以后我再也不說她不靠譜了,媽媽其實也很不容易的,其實媽媽帶我住在干媽家里這段時間,晚上我看見媽媽一個人偷偷掉眼淚,她應該也是想爸爸了!”

“所以爸爸,我會乖乖的,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爸爸要永遠保護我和媽媽,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呢?”

“好。”

靜靜聽完,江北淵將兒子抱緊了,寬厚的大掌扣住了他的后腦勺。

以后,再也不要分開了。

……

江北淵把玉立葬在濘城最好的墓園。

這里,也是離家最近的墓園。

玉立的墓碑上面寫了“江北淵愛犬玉立”的字樣,墓碑上面是玉立五個月大的時候,給它照的照片。

那個時候,它還是一只活潑可愛的小金毛,吐著舌頭,笑起來瞇起眼睛,非常萌。

昨天晚上言念翻找了好久,就只找到這一張玉立的單獨照片。

才恍然發現,自從有了孩子之后,對玉立的關心太少了,再也沒給它拍過照片過。

現在,它永遠停留在最無憂無慮的年紀,照片上的陽光通透,從四面八方照過來,現在雖北風蕭瑟,卻暖意四生。

玉立的墓碑前面堆滿了好吃的肉醬和香腸。

言念蹲下來,捂著嘴巴,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玉立……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有來生……”

“如果一個女主人去寵物店買你,夸你可愛有靈性,記得不要跟她走……”

“女主人其實非常任性,要是她把你放在帥氣的男主人的腿上,記得立刻咬他一口……”

“因為男主人怕狗。”

“你只要咬他一口,他是絕對不會要你的……”

“如果,如果你舍不得咬他,記得在他倆日后鬧矛盾的時候,離家出走,再也不要回來……”

“記得,記得……請你記得……”

言念泣不成聲。

江清池也跟著蹲下來,抱住了哭泣的媽媽,親了媽媽的臉一下。

“媽媽不要難受了,我們還有玉立的寶寶呢,媽媽要好好照顧肚子里的寶寶,好好照顧玉立的寶寶呀。”

“……”

言念抱住了兒子,痛苦地哭了起來。

鯨魚一生眠于滄海潮生。

而對狗狗而言,它們最好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主人。

主人,就是它們的全世界。

所以下班回家,記得回頭看看趴在窩里等你回家的小伙伴。

你,就是它眼中的萬丈光芒。

……

“要我說,俞莉莉那個女人,真是自討苦吃。”

“她昨天沒趕上碼頭的船,就讓助理給她買了一張去開普敦的機票。”

“當時是凌晨三點了,現在又是旅游淡季,飛機只有她一個人。”

“她拿著假護照和假身份證,以為自己會安穩離開濘城,呵呵,誰能想到半路上飛機遭遇氣流,機毀人亡,直接死了。”

“嘖嘖,這就是她的報應吶!”

徐況杰同江北淵絮絮叨叨說著,把一份新聞報道甩在江北淵面前。

“噥你自己看看吧,今天剛出爐的新聞都報道了,俞莉莉的尸體已經被運回來了,就是可憐了那個機長,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怎么的,當時她明明可以坐船走的。”

徐況杰不清楚玉立和俞莉莉之間的事情。

他單手摩挲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

“俞莉莉那個女人,按理說她心思挺縝密的,從商好幾年,應該也是個狐貍了,看得出來真的想走,昨天為什么沒趕上輪船呢?”

“你可以閉嘴了。”

江北淵淡淡說著,在收拾自己休息室的東西。

徐況杰回過神來,不解,“你干嘛?又不做醫生了?”

江北淵什么話都沒說。

他很快收拾好東西,搬著一個紙箱子離開了休息室。

在這日初冬的午后,他的背后是虛晃的光影,陽光鋪天蓋地落在他的腳邊,拉長了他的影子。

“哎小江——”

王霜把江北淵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江北淵和王霜兩個人。

江北淵在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而王霜盯著他的左手,一個勁地打量。

“好好休息,等手傷好了,再回來醫院!”

“恩,這件事記得不要告訴我太太。”江北淵字字句句,低沉的嗓音很篤定。

“……”

王霜沉默了。

很快的,眼睛也紅了。

這個悶騷的男人啊,凡事都不告訴他的小太太。

血塊是,還有手也是!

因為被刺了一刀的緣故,又沒及時好好治療,導致肌腱斷了好幾根,雖說縫了二十多針沒什么大礙了,但是——

江北淵的左手,現在不能做劇烈運動。

少則一年,不能靈活使用手術刀。

也可能……

一輩子都不能靈活使用手術刀了。

“其實你可以轉去外科,要不光坐診也行,不做手術,要不就是——”

王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北淵打住了。

“對我而言,不能拿手術刀,做醫生將毫無意義。”

“……再見。”

“從今以后,可能,中心醫院真的再無江北淵了。”

江北淵說完轉身離開。

孤寒料峭。

他,江北淵,依然是萬丈紅塵之中的一道絕色,兩袖清風,眉目成書,臨走孑然一身不必相送,腳邊是一片銀色的水光。

光讓荒島生出了嫩草。

也讓花朵流了淚。

……

芙南別墅區。

言念今天燒了一桌子的好菜,擺好了碗筷,就等著江北淵回來了。

玄關處有動靜。

她興高采烈解開圍裙過去開門,將江北淵手里的箱子接過來放到地上。

“你啊,都三十三的男人了,還是這么任性,想去做醫生就做醫生,想做老板就做老板,這次辭職,什么時候回醫院啊?”

言念不以為意問,江北淵在脫外套,修長的眉目很沉穩,“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去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醫生了。”

后面那句話他的聲音太小了,言念沒聽清楚,又詢問了一遍。

“沒事,我的意思是,可以好好陪你了。”

他右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唇邊掛著溫柔的、沒有破綻的笑意。

言念讓他去洗手,然后去房間把兒子叫了出來,讓一大一小吃飯。

吃飯之前,言念先去喂了三只小狗。

之前就說大河、大湖、大海這三個名字太難聽了。

所以言念給三只狗改了名字。

叫:長安、長命、長生。

非常好聽,非常有寓意,非常讓人感動的名字。

“生日快樂呀!”

餐桌上,江北淵和言念喝紅酒,江清池喝可樂。

碰杯過后,言念今天很開心,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她喝了兩口紅酒然后放下杯子,看了看江北淵,又看了看江清池。

最后,目光又落在江北淵身上,沖他笑得很甜。

“吶,祝我的老江永遠帥氣優秀,祝我的小江永遠……額,減肥成功哈!”

“壞媽媽,哼。”

小家伙已經開始減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瘦出下顎線了。

“好啦,祝我兒學習進步,幸福開心每一天!”

“只要爸爸媽媽陪在我身邊,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會的,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言念心生感觸,失去之后,才會知道,要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的生活。

又倒了一杯酒想再喝點,杯子被江北淵二話沒說奪過去。

“懷孕少喝點,你酒量不好。”

無論怎樣,他還是那個凡事喜歡管著她的江北淵呢。

言念不服氣地揚了下眉。

“那也比你的酒量強點吧,我這好不容易過了妊娠期,不上吐下瀉了,總得讓我嘗點的吧。”

“……”

一旁的江清池看到爸爸媽媽在拌嘴,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希望爸爸媽媽永遠是小吵小鬧,而不要賭氣說分開這樣的話。

因為只要不分開,再大的難關,都可以一起度過。

……

是夜。

言念氣喘吁吁趴在江北淵身上,平復著呼吸。

他的左手垂落在身側,言念想要拿起來把玩一番,后者不動聲色將手收了回去,右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累不累?抱你去洗個澡?”

“不累,我今天開心。”

言念拉下他撫摸她頭發的右手,把玩在手里,劃著他的生命線和事業線。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寬厚飽滿的掌心,還是那么完美的一只手。

“老公,今天生日也過了,我們做手術吧,求你了,嗯?”

“……”

江北淵沉默了。

言念仰起小臉,清澈的杏眸望進他深邃的眼底。

“真的求你了,好老公,江霆哥哥,咱做手術吧,你的情況張帆和徐況杰都告訴我了,必須要做手術的。”

“等你平安生產之后,我再做手術,好不好?”他耐著性子。

“不好!”

言念很堅決。

“要是你的情況加重了怎么辦?!”

“我的情況我清楚,短時間內不會加重的,不差這半年了。”

“差!怎么不差!半年是六個多月啊,癌細胞要是擴散了該怎么辦?”

“癌細胞?”江北淵微微瞇起眼睛,桃花眼的弧度若有所思。

“是啊,你這次不用瞞我了,我知道你是腫瘤早期,雖然你瞞著我這種事,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但是我現在更生氣你不做手術!生氣加10086。”

說完言念趴在他身上,賭氣地蹭了蹭。

“不管,明天就去做手術,不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這么大的事情瞞著她,還不做手術,誰能不生氣呢!

聞言,江北淵無奈嘆了口氣,捏起她軟軟的小下巴,看著她慍怒的眼睛。

“不清楚那兩貨是怎么同你說的,我不是腫瘤,是血塊,很小的一個血塊,只需要小手術就行,我覺得現在沒必要做,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再做。”

“血塊也是很嚴重的!是不是上次車禍的后遺癥啊?”

“嗯,不是大問題。”

“不行!不管是不是大問題,都要趕緊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

江北淵又沉默了,好像在權衡著什么。

見他緘默不語,言念心急如焚,直接抱住了江北淵整個人。

抱得那么緊,怕一松手他就走掉了。

她把自己的心攤開在他面前:

“我真的害怕啊,我不能失去你,我們發生了那么多事情,有時候我做夢都夢到你發生了什么意外,離開我了,我不想讓你有事,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很愛很愛他。

哪怕她想不起來曾經談戀愛的過程。

可是還是好愛好愛他。

……

在言念一晚上的軟磨硬泡之下,江北淵終于同意做手術了。

昨晚上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在最后的那一刻,言念覆在他的耳邊,軟軟真誠地同他說:

“生日快樂,我的江霆哥哥,我想陪你過現在、將來的每一個生日。”

他動容極了,抱了她很久很久。

他也想陪她過每一個生日,每一個節日。

不。

是每一天。

翌日,徐況杰找來的專家,終于有機會齊聚一堂。

江北淵躺在手術擔架上,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言念握住了他的手。

她對他說:

“江北淵,我在這呢,你要記得,你的言念一直等著你平安出來,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江北淵彎了一下唇角。

“我不會允許自己有事。”

“好,我就在外面,一直等著你出來。”

她松開了手。

重量一并松開了。

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這種時候,她不允許自己有這種預感。

徐況杰坐在走廊上,一個勁勸言念放寬心。

說什么他找的都是最先進的大夫,不會開顱,不會剃光頭,手術風險很小。

他越是聒噪個不停,言念越是不安。

“徐況杰你還是別說話了,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擔心什么?”

“我知道你和張帆聯合起來騙我了,還什么腦瘤,江北淵出來是不會放過你的。”

“什么?明明是張帆搞的事,我是無辜的,你干嘛扯上我?!”

“不知道,反正我說的是你倆一起。”

“我去——!!!”

徐況杰氣得能吐出三兩血。

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言念沒再搭理他,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雙手合十,放在身前,閉上了眼睛。

江北淵。

一定會沒事。

將來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有她,同他一起。

風雨同舟。

……

我不夠優秀,但是謝謝優秀的你,一直這么全心全意愛著我。

不計得失。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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