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瞧著陛下也是真心實意喜歡惠妃娘娘的,若是有幸為陛下誕下子嗣,在后宮的位置也能更加穩固,怎的這般想不開呢,避子湯一事如此嚴重……”嬤嬤嘟囔了幾句,心中也是覺著甚是惋惜。
“娘娘莫要擔心了,惠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許是生氣幾日,總會好的。”嬤嬤為太后添了杯茶,心中卻也是忐忑著。
紫宸宮出了事情,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是繞著紫宸宮走。
可十五是個孩子,她不懂得這些,只是數日未見柳如煙,十五也是無聊的緊,便趕著這個時候,傍晚便小跑著進了紫宸宮。
原本紫宸宮人人都是忙活的,因為連城冥總是會在紫宸宮過夜用膳,宮人們成日里都要為此做準備,一刻也不得閑。
十五每次進紫宸宮,也都會有宮人上前來迎接,可是今日宮中人卻寥寥無幾,連個看門的都沒有,十五不由疑惑,但也未做聲張,起初還以為柳如煙不在紫宸宮呢。
七拐八拐地走過回廊,十五探頭望去,院子里便是柳如煙的屋子了,卻被一個宮人給攔住了。
抬頭一瞧,十五不由皺眉。
“公主,紫宸宮如今正是是非之地,您還是跟奴婢回去吧!”原是十五宮里頭的宮人追上來了,急匆匆地拉著十五便要回去。
十五卻是懊惱:“怎的是非之地了,往日本公主往這里來,也不見你們說什么,怎的今日這般啰嗦。”
“放開我!”十五被宮女拽著往外走,卻是在拼命地掙扎。
奈何那宮人的手像是鉗子一般地把著她,愣是不松手。十五急了,抓著宮人的手便是一口咬了上去。
宮人吃痛,便不由松開了手,十五便趁著這個空當,連忙朝著院子里頭跑了進去。
“公主——”宮人摸著自己被咬的手背,不由暗自懊惱,這公主下嘴可真狠,便忙不迭地跟了進去。
院子里,依舊是一個人都沒有,十五有些疑惑,繞過院子中央的池子,這才看見了正坐在臺階上曬著太陽的柳如煙。
柳如煙手里抱著那只連城冥送過來的雪白的小兔子,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竟是與那兔子的白色差不少許,嘴唇也干澀起皮。
一枝梅花在柳如煙身旁的花圃里開的正好,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水壺,許是剛給梅花澆完水。
十五往日見到的柳如煙都是明眸皓雪,唇紅齒白的美人樣子,何曾見到過這般落魄的柳如煙,她可從來都不知道,柳如煙的膚色竟這樣白,心中不由一緊。
“惠妃娘娘……”十五往日哪怕是再胡鬧,如今也是不敢再太過造次,只是看著柳如煙的樣子,心中頗為心疼。
柳如煙聽見動靜,這才抬起了頭來,眼睛里閃著太陽的光,只是看到十五,那光似乎又暗淡了下去。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又低下了頭去。
“這是怎的了,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樣難看……”小十五走過去,在柳如煙的身旁坐下,看著柳如煙懷里的那只兔子叼著根草慢慢地咀嚼著:“皇兄為何不在,他怎的也不知道找個太醫過來給你瞧瞧?”
“外面風涼,如今正是入冬的時候,還是進屋吧,免得著涼了。”
十五倒是懂事了許多,坐在臺階上雖能曬著太陽,但此時風也不小,若是長久地在這里坐著,必定是要受涼的。
她瞧著柳如煙身子本就不好,自然也是擔心的。
然而這番話卻并沒有在柳如煙的心里激起多大的波瀾,柳如煙眼睫毛動了動,在眼睛上落下一大片陰影。眸子里暗淡無光,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十五瞧著,只覺得柳如煙整個人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整個人毫無生氣,讓人覺著陰霾一片。
柳如煙卻是紋絲未動,饒是小十五的手搭上了柳如煙的胳膊,柳如煙也是抱著小兔子,身子軟軟的,坐在那里抬頭看著陽光。
陽光從縫隙里穿過,柳如煙的聲音有些清冷,仿佛是從冰凍的屋子里傳出來的冷氣一般,讓人徹骨生寒:“在這后宮中要想常年見到陽光,比死都難。”
聞言,十五的心里咯噔一下,抓著柳如煙胳膊的手也不由抖了抖,但還是直起腰來,硬著頭皮道:“你說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皇兄在呢,他那么喜歡你,不會讓你死的!”
然而聽言,柳如煙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什么是喜歡?帝王家的人何來的感情,有的不過是帖幾的利益與無盡的猜忌,帝王家的無情,她可是親身體會過的。
正是因為存了十五那些不切實際的期望,才會有如今的潑頭冷水,猶如當頭棒喝,將柳如煙給喚醒。
她本就不該依賴于連城冥的,這是她得以重生以來犯過的最大的錯誤。
“如今所有的人都對紫宸宮避之唯恐不及,十五,你這個時候上趕著來干什么,怎么不像他們一樣,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以免惹禍上身。”
沉默許久之后,柳如煙卻突然開了口,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對十五說話都是柔聲細語。
即便是十五犯了錯被呵斥的時候,聲音里也是帶著些許柔情,如今的柳如煙,只讓十五覺得陌生,感到心疼。
但十五還是被柳如煙的話給氣到了,小手在身后一撐便站了起來:“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你怎的不領情,還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
“別人怎樣與我何干,你當我與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是一樣的嗎?我不過是想來找你玩耍,又有何錯?”
珍兒與紅兒聽到了院子里的聲音,從外面跑了進來,便正瞧著十五嘴巴翹的老高,很是不開心地跑了出去,還撞了珍兒一下。
“哎……”珍兒回頭去喊了一句,方要去追的時候被紅兒拉住了。
紅兒輕輕地搖了搖頭,朝柳如煙的方向努了努嘴。珍兒這才嘆了口氣,拿著手中的披風上前披在了柳如煙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