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雨繼續淅瀝瀝地下著。
草兒都浸著雨水。
莊昊然到亞洲大酒店開完會后,便直接和林楚涯他們一起走向海洋餐廳用餐。
四個男人,各自撐著黑色的雨傘。
蕭桐則撐著透明的雨傘,陪同著莊昊然前往。
雨水嘩嘩地響。
“奇怪了……小糖果怎么不見?不會是堅持不下去了吧?這丫頭不像啊……”蘇洛衡邊踏著濕潤的草地往前走,邊疑惑地說。
林楚涯想了想,便有點生氣地看向莊昊然那背影說:“有人心狠成這樣,發燒感冒守著,給你做早餐午餐晚餐,還開著電動車來追你派克鋒,都不肯原諒人家,小糖果心冷啦!”
莊昊然不作聲,只是大步地走進海洋餐廳。
蕭桐看了他一眼,便也沉默地跟上。
雅慧與祁家明一起站在入口處,微笑地等著。
莊昊然看了雅慧一眼,便不再作聲,走了進去,依舊坐在中央的位置,隨便點了幾個菜,林楚涯也點了一份西冷牛排,他將餐牌合起來,才抬起頭看向明顯心情放松的雅慧,笑說:“對了,想請問一下劉副經理,今天小糖果怎么沒來?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
莊昊然不作聲,捧起暖水喝著。
雅慧也看了莊昊然一眼,才有點失笑地說:“她在家里……”
莊昊然的雙眼明顯不悅。
“在家里作什么?”曹英杰抬起頭看向劉雅慧,有點失望地問。
雅慧先是沉凝了一會兒,才只得再微笑地說:“她在家里,做一些很心靈的手巧的事。”
“心靈手巧的事?”林楚涯十分有興趣地笑說:“我只知道小糖果會做飯,泡咖啡一流,可是不知道她有多心靈手巧,她都做點什么了?”
“呃……不好說……”雅慧沉默了一會兒,便只是捧著餐牌,微點頭,退了下去。
“這事就奇了……”林楚涯看著雅慧那一副已經事不關已,當啥也沒有發生的態度,實在好笑地說:“難道……她真的放棄了?”
莊昊然不作聲,拿起餐巾,輕展動開來,想起唐妙雨走上山頂那甜甜的笑意,沉凝了一會兒,便再捧起溫水小喝了一口。
時間越往午后靠,天空越暗沉,透著一點慘白的顏色。
大雨繼續淅瀝瀝地下著。
那個小閣樓,還在午后時分,就已經亮起了日光燈,房間的那扇窗,只打開了半扇,能看到外面嘩啦啦如同線落下來的雨水,窗前有個女孩,穿著白色的長長睡裙,外披著一條毛毯子,坐在木地板上,周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上等絲線,面前放著那個九龍含珠的烏木屏風,還有一張從手機上打印出來,再放大的小狐貍屏風圖片……
她一個人手里拿著一個紫色的繡盤,壓著一張上等的蘇杭絲巾,纖長手指,輕捏著一根細針,連著一根奶白色的細線,輕輕地穿過繡盤,看著那美麗的一片小花瓣,漸已成形,她開心地一笑,想起母親曾經也是那般心靈手巧地為自己刺繡了一個奶白色泛著小梅花的肚兜,不知道有多漂亮,她想到這里,慶幸自己遺傳母親的那一點手巧,還有描圖技術,爸爸小時候,也會教自己握鉛筆,畫出各色餐點的基本圖形,因為在廚師設計菜式之前,形為首……
她一點一點地沿著繪圖,精巧與細心地繡著自己心中想要的形狀,窗前的那點青光與紛紛愉快落下的雨兒,伴隨著這個堅強的女孩,走向時間的那一頭。
她的雙眼堅定地拿著細針,沉默而專注地繡著那朵小白花,想起那只小狐貍躲在小花內,腦海是竟有剎時的晃動感覺,她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臺燈下的小狐貍圖片,微地一笑,再繼續專注地繡著這圖案……
雨水繼續嘩啦啦地下著。
整個世界都濕了,可是絲毫無損環球集團,這個世界酒店業的巨頭,準備召開三年一度的侍酒師甄選賽事,現在已全球接受報名。
隔天清晨。
消息才剛發出,就有無數記者蜂涌至亞洲酒店前,難得這個時候,環亞與亞洲集團的總裁,都身在國內,記者們紛紛通過這次記者招待會,問倆名總裁有沒有心中的選手,到最后能獲得莊園的股份,蔣天星身著混銀色西服,內襯黑襯衣,趟開衣領,一派尊貴氣息,卻依然拒人千里般,沒有回答記者的問題,只是為這個大賽,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莊昊然今天穿著深藍色英倫風格的西裝,內襯著淺藍色的襯衣,襟前佩帶著銀蝴蝶的襟花,也只是微微一笑,洋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倆位總裁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嗎?”某個記者蜂涌至記者臺前,再著急地問。
莊昊然與蔣天星同時抬起頭,看向那名記者,都神秘地一笑。
蕭濠瑩身穿著黑色的小西裝,黑色直筒長褲,依然一派銷魂模樣,摘下眼鏡,看向莊昊然,微微地一笑。
記者會沒有多久就結束了。
蔣天星為首先走,吩咐身后的冬英說:“給我馬上傳勞倫斯!”
莊昊然也快速地往前走,蕭桐在后面緊跟其后,迅速地說:“報名時間只有三天,過了截止日期,后來的名單全屬無效,妙雨今天還是不來嗎?那……表格……我要不要……給她留著……”
“留著作什么?”莊昊然冷冷地說:“她是環亞的員工嗎?她有什么資格參加?”
“這……”蕭桐無奈地看向他。
莊昊然迅速地離開亞洲酒店大堂。
蕭桐站在大堂中央,左想右想,便還是迅速地走向海洋餐廳,才剛往下方走,就看到雅慧正站在一旁招待客人,她立即上前,好著急地問:“大賽的啟動突然提前,妙雨去那里了?她已經倆天沒有出現了?報名的表格,我都已經給她留著了,或許她再求一下總裁,沒準能過關的!”
雅慧看向蕭桐,想了想這件事,便說:“你稍等,我給她打電話!”
小閣樓的手機迅速地響起。
那個已經一天一夜沒睡的女孩,仿佛絲毫沒有一點倦意,手捧著那個繡盤,手捏著細針,一點一點地繡著那個好柔美的狐貍尾巴,任由手機震動響著……
雅慧著急地握著手機,聽著那響聲,跺著腳在想,這丫頭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輛加長型的奔馳轎車,駛至亞洲酒店大堂,勞倫斯一慣身著黑色老紳士西服,先一步炯炯有神地走出來,身后跟著亞洲酒店最出色的侍酒師,一臉笑容走向二樓宴會廳的報名點,聽到助理說,全亞洲的侍酒師,已經通過集團官網進行報名,他聽了,便點頭,繼續往二樓走去。
大堂前的各同事,還有徐澤明他們,都紛紛看著這陣仗,都有點擔心地想著雅慧的好朋友,妙雨,不知道會怎么樣……
曹玉晴的表妹,今次也在甄選葡萄酒師之內,她得意地放話,對于妹妹得獎,很多信心。
陳曼虹呸她,都不嫌害臊!
時間是非常保貴與忙碌的。
環亞集團的海外侍酒師,已經通過官網,進行報名,而一部份侍酒師,將會在不日回國,提前進行預賽練習,無數的葡萄酒莊園,紛紛為這次比賽,免費地送上了自己的葡萄酒樣品,因為這是一次珍貴而夠有力的宣傳機會!
這倆天亞洲酒店的客人,又相繼地多了起來。
雅慧忙得昏頭轉向,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天就要截止報名了,她的心里好著急地在想:“妙雨!你到底好了沒有?為什么要刺繡這個啊?”
那個小閣樓。
依然還是迷離小雨,天越發冷了,唐妙雨穿著白色的長袖T恤,白色的運動褲,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披著厚厚的棉被,拿著繡盤,手指紅腫地握著那細針,輕輕地繡著那狐貍的腦袋,那一雙靈動的眼珠子,十分難繡,她立即先停了下來,瞇了一下眼睛,沉呼吸一口氣,強撐著倆天倆夜沒睡的身體,咽下干渴的喉嚨,才再憑著感覺,拿起黑色的線針,往那雙眼睛的紋圖里,輕輕地一刺……
時間過去得悄無聲息,亞洲大堂這邊已經忙忙碌碌了倆天,到晚上的時候,報名已經基本完成,工作人員有些已經趁空閑時間,查看各侍酒師的名單,都在議論誰更有機會得獎。
雅慧八點鐘下班,飛快地沖進了計程車里,大叫:“回西華街!快!”
計程車一路向前,直噴而去!
蔣天星站在落地窗前,身著白襯衣,黑西褲,捧著葡萄酒,看向風景一片蒼白迷離,在想著她到底會不會來?為什么要放棄?
另一個身影,莊昊然,身著黑色襯衣,黑西褲,已然坐在總統套房的沙發上,手捧莎當妮,皇后之酒,雙眸冷凝著前方的位置,手指輕輕地劃動杯身,探測著她的酒溫,冷凝著表情,不作聲。
計程車很快地駛到了小閣樓下。
雅慧沖出計程車,迎著雨,跑回家,沖進家里,大叫:“唐妙雨————”
“嗯……”唐妙雨已然修完了狐貍的眼睛,開始拿起淡紫色的絲線,繡蘭花……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雅慧將包包給扔掉了,跪在這個人的面前,好著急地說:“侍酒師大賽的報名就要截止了!你還在弄這個東西作什么啊?快!先報名了再說……”
“我現在還不是環亞的員工……”唐妙雨的一雙大眼睛,依然亮晶晶地說。
“那你就再去求莊昊然啊!而不是在這里刺繡!”雅慧真的是快急死地說!
唐妙雨沒有再說話,只是拿起穿好的淡紫色長線,輕輕地往繡盤一刺!
“哎呀,你真的是急死人了!”雅慧氣得發瘋地說!
唐妙雨不作聲,瞄向小狐貍旁邊的一束小蘭花,再沉默地揮動手中的針線。
那小閣樓外的雨水,藏在黑夜里繼續下著,臺燈亮著耀眼的光芒。
雅慧才剛洗過澡,一陣心驚膽顫地看向妙雨,說:“已經凌晨三點了……您要不休息一會兒吧,你已經倆天倆夜沒睡了……”
唐妙雨不作聲,眸光好平靜地揮動著手中淺青色的絲線,輕輕地繡著蘭花的青莖,稍提眼皮,看了一眼遮掩小狐貍的一塊灰色小石頭,還有三色針線分布,她繼續沉默而淡定地繡著青莖,手指往前輕輕地一提,手指尖處,有好多的針眼,有些還繡著一點血,她手含在嘴里,輕輕地一吸,再繼續繡著。
時間啊,你可知道對于有些人來說,你有多珍貴?
可是你不知道,你送走了黑夜,黎明迅速地來臨了……那個燈下的女孩,依然淡定地繡著那塊石頭,最后的紋路,記起母親說,活物難繡,其實死物更難繡……她十分十分淡定地拉緊指腹下的絲線,讓形狀漸明朗……
今天繼續細雨迷蒙,聽雅慧說,今天下午五點截止投票,要她不管發生什么事,中午時分一定要到環亞。
唐妙雨聽到了,在正午時分,終于雙眸通紅地輕提起三天三夜沒睡,費盡心機繡好的小狐貍,再與大圖相比較,雖然沒有大師繡得那么美,可是也十分精致了,她突然輕嘆了一口氣,這三天仿佛經歷了可怕的人物變遷,讓她明白,淡定以對任何事,都是必要的。
她急喘了一口氣,擦掉眼淚,迅速地翻出小盒子,將那繡好的白色絲巾,很小心地對折好,放了進去,然后再迅速地搬出那個黑箱子,將烏木屏風擺了進去,關起來,馬上背起小包包,沖出家門,看到一輛計程車,她立即沖進去說:“去古玩市場!快!”
正午一點三十分!
雅慧真的是要瘋了地抬起頭,看著墻上的掛鐘,嗚嗚咽咽地說:“這是怎么回事嘛?還不來!”
倆點!
唐妙雨沖進某個古董修改與加工店,將自己的屏風與刺繡砸在柜臺上,大叫:“老板!快!我要裝屏風!”
老板一聽,便立即走出來,打開蓋子,看到居然是最上等的金絲楠烏木,他驚嘆地說:“好木!”
“不要說這么多了!我要鑲屏風!”唐妙雨立即拿出自己刺繡好的紗巾!
“好好好!我馬上讓工人給你裝”
“要多久!?”
“倆個小時……”
“啊”唐妙雨叫起來:“這么個玩意兒要倆個小時候?”
“小姑娘!”老板拿她沒有辦法地說:“你這個可是九龍屏風,要先拆再裝,爪子咬緊布條,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倆個小時我也是看你著急才給你裝的!一般人我要它一天啊!”
“好好好,你別多說了!快!”唐妙雨立即跺著腳說!
老板聽了,知道她著急,便也還是快速地卷起衣袖,與員工一起給她裝鑲。
唐妙雨著急地提起手腕,看著時間已經倆點十分了,她再重嘆一口氣,想著老天爺,你讓時間過得慢一點啊!
時間總是無情的,不同天上的雨兒,或許還能溫柔一點。
老板迅速地和三個工人一起拆屏風,倆個女孩先打開妙雨刺的小狐貍圖案,再為她對照著圖案與款工,找各種類的玻璃,一切都那么忙忙碌碌地進行著。
妙雨蹲坐在店門前,又冷又餓又疲累地咳嗽著,估計是發燒過后,引起的迸發癥,她抖抖擻數地伸出手,掀起自己的帽沿,蓋在腦袋,好著急地等著。
四點二十七分!
妙雨立即跳起來,哭著看向他們說:“還沒有好嗎?”
老板拿起最后的一個木螺,纏上白色膠帶,輕輕地扭了進去,才擦去額前的汗水,急喘口氣地說:“好了……”
唐妙雨立即撲到跟前,眼睜睜地看到父親留給自己的烏木九龍屏風,此刻鑲了那塊好辛苦刺繡而來的小狐貍圖案,仿如一抹溫柔,然后老板娘輕輕地轉動這溫柔的繡盤說:“哎呀,這可折騰死我們了,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普通的裝鑲,搞了好多久才明白,它左右倆旁有木螺,這繡盤是可以轉動的。
她話說完,再將透明的繡盤輕輕地往后翻,再轉動回來給唐妙雨看,那小狐貍亮在眼前。
妙雨一笑,好寶貝地抱起寶貝,給了一千塊,就發了瘋地將它裝進箱子里,往外跑。
“小姑娘可別糟蹋這個東西啊!這可是數千年難得的一塊金絲楠啊!”老板有點著急地走出來,對唐妙雨說。
唐妙雨已然沖進計程車,對司機說:“快!亞洲酒店!”
四點五十分!
莊昊然與蔣天星同時走進亞洲大堂,報名時間,還有五分鐘就要截止,他們再次為大賽啟動,準備簽字儀式!
記者紛紛拿起照相機,拍著這倆個男子的精彩畫面!
冬英與蕭桐站在總裁倆旁,抬起頭看向中國時間的掛鐘,剛好五點,她們微笑地與參加報名的員工齊起身,拍起手掌笑說:“報名時間已截止,恭喜各位選手,參加今次的侍酒師大賽!”
“等一下——————”唐妙雨的聲音從大堂外傳來!
莊昊然與蔣天星剛才想坐下,聽到這叫聲,同時抬起頭。
唐妙雨混身濕瀝瀝,氣喘喘地抱著那個黑木箱子,沖進人群,撲到莊昊然的面前,抬起頭看著他哽咽地說:“我……我來報名!我要報名!”
莊昊然冷眼地看向她說:“你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