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路虎停在那小閣樓下。
蘇瑞奇立即推開車門走下車,然后走向車座后方,打開車門,看著雅慧環抱著已經沉沉睡去的妙雨,有點疲累地看著自己,他微笑了一下,才說:“我來……”
他話說完,便傾前身體,伸出雙手將依然沉沉睡去的唐妙雨環抱了起來,走出車子,然后往著閣樓走去,雅慧也連忙走下車,先打開了密碼鎖,蘇瑞奇邊抱著唐妙雨往樓上走,邊低下頭看著那張哭累的小臉,沉睡過去的模樣,真的好可憐,他輕嘆了口氣,將她抱進了客廳里……
“這邊!”雅慧邊關上門,邊急忙忙地領著蘇瑞奇走進了她們的小房間,然后快速地將妙雨粉紅色的小被褥掀開……
蘇瑞奇小心地將妙雨放在床上,看著她依然沉睡軟綿的模樣,他沉默地坐在床邊,伸出手輕將被褥為她輕輕地蓋上,再看向她哭累的小臉,貼在粉紅色的枕頭上,眼淚的痕跡,好明顯,他心疼地伸出手,輕輕劃過她的淚痕,為她輕撥弄額前發絲……
雅慧站在一旁,看向蘇瑞奇那關愛的模樣,她微微地笑了,卻在這個時候聽到門鈴響了,她奇怪地轉過頭,就已經聽到冬英的聲音:“劉雅慧……妙雨在家嗎?總裁來探望妙雨了……”
蘇瑞奇聽到這話,即刻臉色一冷,便要站起來……
雅慧卻伸出手,擋在蘇瑞奇的面前,臉色一硬,雙眼流露一點堅決地說:“您不要起來,我不希望再起什么沖突,我去!”
蘇瑞奇好奇地看向雅慧。
雅慧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躺在床褥中的妙雨,緊閉著雙眼,氣若如絲,經歷了這么一翻變故,已經極度疲累了,她的雙眼極速通紅,便默不作聲地走出房間,平靜著臉色,來到客廳門前,冷冷地打開門,赫然看到蔣天星那偉岸的身影,堵在門邊,正平靜著臉色看向自己,而冬英側站在身旁,關心地說:“劉經理,總裁來看妙雨了……她還好嗎?”
雅慧今夜臉色好冷,絲毫不講上司與下屬的情份,看向蔣天星說:“妙雨沒在……”
蔣天星的雙眼微地一閃,抬起頭看向雅慧說:“沒在?”
“對!沒在!”雅慧看向蔣天星,臉色冷硬地說。
“劉雅慧……”蔣天星緩聲地叫她。
劉雅慧的心莫名地酸了,雙眼通紅,看向蔣天星,哽咽地說:“她真的沒在,不知道去那里了,可能死了吧!”
蔣天星皺著眉,看著這個人堵在門口,說著這么嘔氣的話。
冬英即時對雅慧緊張地說:“劉經理,您說這么什么話?總裁是擔心妙雨才來的。”
雅慧哈地一笑,雙眼浮動淚光,看向蔣天星心疼地說:“擔心?您既然擔心,那為什么今天您在船上這么狠心?”
蔣天星冷硬著臉龐,看向雅慧,沉默不作聲。
雅慧重喘了一口氣,才將眼眶的淚水收了回去,才看向蔣天星哽咽地說:“蔣總裁,我十九歲大學畢業進入亞洲酒店,接收到的第一句話是:顧客是上帝!第二句話是:亞洲酒店是我們的家!可是我進去很久很久后,在激烈的競爭與不停止的考核中,才慢慢地對這個地方,留有感情,才慢慢地在這個地方,找到朋友……至今仍然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為了能在這個酒店里爭一席之位,而沖得頭破血流……”
蔣天星冷靜地看著雅慧。
“可是……”雅慧突然哭了起來,對蔣天星說:“妙雨才進去幾天啊,就已經為了同事,擔下一些罪過,因為您的一句話,她要放棄人生好珍惜她的知已……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她愛這個酒店!她和我說,那里的一花,一草,甚至一個光亮的碟子,一個透明的杯子,都有著好濃好深的感情……您是酒店的總裁,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都理解這句話吧?她提前看見了頂著烈日下,種花種草的同事,專心在清晨擦碟子的同事,用心在晚上整理杯子的同事……她的世界好小,可是卻裝了那么多的東西!她已經好累好累了!為什么您能對一個這么努力地活著的女孩,說她死不足惜呢?”
蔣天星握緊拳頭,雙眸強烈地閃爍了一下。
蘇瑞奇坐在床邊,聽著這句話,緩地低下頭,看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妙雨,緊閉著雙眼,小手抓緊其中一角被褥,好缺乏安全感地睡去,他的心里一疼,便再緩緩地伸出手,輕撫著她冰冷的小臉……
冬英聽畢,雙眸泛紅,低下頭一聲不哼!
雅慧越說心里越苦,她忍不住再淚流滿臉說:“她也曾經是千金小姐,她也曾經被傭人前呼后擁過,可是她幾歲,就失去了父母親,哥哥也不理她,她卻能在小小的縫隙里,憑著自己一點樂觀的個性,不依靠任何人,活到現在,你知道她有多難嗎?我作為朋友,看著她一路一路走過來,我都支撐不住了,她卻咬牙忍著……她從來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哼一聲自己的苦,因為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留在酒店,只是因為她愛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的理由!更不會奢望得到什么!您今天對她的侮辱,勝過以往一個人對她的踐踏!既然今天這么踐踏她,為什么當初網開一面啊?直接把她趕走,都好過受這罪!您知道冤枉她殺人,這對于一個本來已經弱小,但求一點陽光的女孩,是一件多么毀滅的事啊?其實她那個時候,肯定還是渴望您的求助,因為你是……亞洲酒店的總裁啊!她是亞洲酒店的員工啊!難道你就不應該去保護她嗎?你這樣做,還配當一個酒店總裁嗎?”
“劉雅慧!”冬英稍正色地看向雅慧,有點緊張地說:“你不能這樣對總裁不尊重!”
“他做了讓我尊重的事嗎?”雅慧氣憤地朝著蔣天星大聲地嚷起來說:“我當時沖上甲板,眼睜睜地看到我最好的朋友,被警察用手銬銬起來往前走!那個時候,全世界所有人全部都在用懷疑的眼光來看著她!你知道在那一刻,人所有活下去的勇氣,尊言,一切一切全被踐踏得一干二凈!她就那樣哭著往前走,搖著頭說,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您假如有點人性,在那一刻,留一點心思給在這個酒店真心付出的員工一點信任,她或許都沒有那么絕望!那您又做了什么?蔣總裁!你在為你心愛的女人,拋棄了我們!拋棄了把酒店當家,真心付出的我們!”
蔣總裁咬緊牙根,緊繃著臉部表情,眸光強烈地閃爍了一下。
雅慧今晚徹底奔潰難過了,她氣憤地看向蔣天星說:“您今天所對她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是亞洲酒店的員工!包括不準她和最好的知已來往,也是因為她是亞洲酒店的員工!所以,今天開始,她不是了!我也不是了!我現在就替她辭職!我不會再讓她留在那個受盡侮辱的地方!不會!”
蔣天星突然抬起頭看向劉雅慧。
“感謝亞洲對我們一直的載培!感謝蔣總裁您的無情,叫醒了我們!這個世界有很多出路,我們決定換條路走!就算是沿路乞討,也絕對不會再到亞洲酒店大門!絕對不要再沾你一點侮辱!今天您請回吧!我們這里小地方,容不下您的尊貴身份!”
雅慧話說完,便一咬緊牙根,猛地甩上房門————砰!
冬英震驚地站在門口,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再有些心驚膽顫地轉過頭,看向蔣天星。
蔣天星沉默地站在門邊,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不作聲。
“總裁……”冬英緊張地說:“您別怪雅慧,她今天只是一時沖動……都是無心的……您……”。
蔣天星稍揚手,依然緊緊地看著那扇門,想了想,便再伸出手輕輕地按下門鈴。
雅慧身貼著房門,雙手緊掩嘴巴,不再讓自己痛哭出聲,只是好苦好苦地抽泣著,任由眼淚滾落。
蔣天星等了一會兒,再伸出手按下門鈴。
雅慧堅強地擦去眼淚,咬緊牙根不再開門!
蘇瑞奇坐在床邊,看著妙雨那左臉,被烏黑發絲輕遮住,他便緩緩地伸出手,輕撥開那點發絲,看到粉紅凹突不平的疤痕,仿佛并不屬于妙雨那白嫩的小臉般,輕腑在眼斂下方,這么一個轉身,右臉的傾城美貌,就這般被左臉毀了,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那點疤痕,幽幽地說:“到底……是誰下這么狠心,毀了你的臉?又因為什么事,毀了你的臉?”
門鈴聲繼續響了幾下,終于緩停了下來。
蔣天星稍顯無奈地站在門邊,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想了想,便轉身下樓。
冬英也趕緊跟下樓……
樓梯道好幽黑。
蔣天星走下這樓梯間時,稍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即可觸及的燈泡,便不作聲地伸出手,輕輕地一扭,著了。
一團黃色光芒,從樓梯間輕散漫而出。
“呀?這么容易就可以亮了,怎么由著它這么久都不弄一下?”冬英實在好奇地說。
蔣天星冷淡地說:“那是因為它太不起眼了……”
冬英情不自禁地看向蔣天星。
蔣天星不作聲,淡淡地走出樓梯大門,往著勞斯萊斯走去……
冬英也坐進來,對著蔣天星提醒說:“今天晚上發生這么多事,紫賢小姐一直好沉默,也沒去醫院探望如沫小姐,不知道……會不會……”
蔣天星默不作聲,說:“回酒店”
浩瀚大海,洶涌澎湃。
總統套房。
幽暗空間,再涌進一陣陣海浪風,甚至掃過呼呼聲。
門,稍打開,折射起一柱光!
蔣天星站在總裁套房的門邊,疑惑地看著這個幽暗的空間,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歡幽暗的空間,不管去那里,她都那么光明坦蕩,他獨自走進客廳,輕解下西服的鈕扣,輕叫:“紫賢……”
一張有關契約紙,從旋轉樓梯上,飄飄蕩蕩下來,落至蔣天星的腳邊。
蔣天星低下頭,透過客廳一點幽藍光芒,凝看著這張契約書,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