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錦寒身高本就挺拔,躺著時或許還看不出來,但站起來后則比顧云歸高了一個頭顱。
黑衫是根據顧云歸的身材訂做,與她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
颯爽的黑色勁裝穿在她身上,長度垂至腳腕,袖口被綁繩層層環繞扎起,看著好一個輕狂不羈、活力四射的少年。
穿在烙錦寒身上卻堪堪越過膝蓋。
衣衫松垮的被他穿在身上,沒有像顧云歸一般束起袖口,宛如一件寬松的睡袍,露出里面整潔的白色中衣中褲。
原本休閑的穿法,硬生生在他那張妖孽臉的帶動下,生出一股邪魅的氣息。
“小子,你也太矮了點。”
烙錦寒皺眉擺弄兩下手臂,寬松的袖子浮動兩下,他略帶嫌棄的朝著顧云歸又道:“這顏色難看極了,不似紅色……”
他話語一頓,語氣沾染著絲絲涼意:“不似紅色妖艷,像極了盛開的鮮血。”
那雙丹鳳眸微垂眼瞼,掩下眸中的情緒。
“嫌棄就脫下來還給本少爺,這衣服我還舍不得送你呢。”
顧云歸將手掌伸到烙錦寒面前,一副討要的模樣。
本……少爺?
烙錦寒眼瞼抬起,沖著身前黑衣少年笑笑,這小子倒是直率。
“和你說笑呢,剛才多謝你,有興趣坐下聊幾句嗎?”他掀起衣擺落座,身子斜靠在光罩屏障上緩解體力不支的狀況,微仰著頭看著對面少年。
或許,他們可以是朋友。
最普通的那種。
顧云歸一挑眉,正有此意。
“怎么從這里出去?”
她敲了敲堅固的光罩屏障,問起結界寶器的持有人。
“你出不去這處潭底的,別白費力氣了。”
“因為這里設了陣法?”
顧云歸再度問道。
烙錦寒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畢竟他們兩個人,一個是靈力枯竭身體剛剛痊愈的病嬌,一個是毫無靈力波動的普通人。
換做誰,恐怕都不會對出去抱有希望。
更何況他這個曾經抱著必死無疑心態的人呢!
烙錦寒略感驚訝,點頭道:“你倒是有些能耐,能夠看出陣法的存在。”
“能講一講嗎?”
顧云歸朝他一揚下巴,眸子里濃郁的興趣好奇遮掩不住。
烙錦寒點點頭,道:“此陣法名為馭獸陣,是馭獸師必會的入門級陣法,能夠增加馭獸師契約魔獸的成功率,并且保證馭獸師在與魔獸對抗時不會遭受外界的打擾。
在此陣法范圍內的馭獸師與魔獸只要成功契約陣法便能解除,或者其中一方死亡也會自動解陣。”
“你是馭獸師?”
顧云歸上下打量著烙錦寒,似乎看不出一丁點馭獸師應有的風范。
沒想到他竟然是比煉丹師更為稀少的馭獸師,那種職業可是被傳為近乎絕跡的存在。
驀地。
顧云歸腦海中靈光一閃:“這陣法不會是你自己設下的吧?”
蒲澤獸那個長相,也不應該呀!
烙錦寒可是連一身衣裳都能嫌棄不夠好看的人,何況是丑不拉幾的二階魔獸蒲澤獸,他怎么可能接受契約一只長成這樣的二階魔獸!!!
果然。
烙錦寒一臉惡寒的搖了搖頭,“我可是身受重傷的人,在那個時候立下馭獸陣,擺明了羊入虎口,送上門給蒲澤獸享用,那是白癡才會做出來的事情好么!”
“那是你仇家設的陣法?”
如此那就只有另一個可能。
“嗯。”烙錦寒這次沒有反駁,“因為馭獸陣的另一個用處,便是幫助馭獸師解決敵手。只要將敵手與厲害點的魔獸關進馭獸陣中,不需要馭獸師動手便能輕易解決身上的麻煩。”
等魔獸將他殺死,陣法也會隨之消失。
連一丁點設計害人的痕跡都不會留下。
“哦……我還以為馭獸師只能驅使契約獸進行戰斗,原來還能使用陣法攻擊。”顧云歸了然訝異道。
眼前似乎開闊了新世界,解鎖了馭獸師的另一種手段。
看來自己小璃以后也可以朝著馭獸師的方向發展,這種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陰敵手一招的辦法,聽起來實在是太爽了。
烙錦寒哼笑一聲,“你以為契約獸那么容易就能捕獲的?有些性格暴虐的魔獸寧愿自殺也不愿意成為人類馭獸師的契約獸,所以許多馭獸師職業的修煉者可能到死都無法擁有一頭自己的契約獸,而是一直使用各種陣法戰斗。”
如果馭獸這么容易,大陸上的馭獸師職業便不會演變至今幾乎絕跡的地步。
尋常戰斗中,修煉者一般不會給予馴獸師設置陣法的時間與機會,加上部分陣法需要與魔獸配合,因此馭獸師占據的優勢相較于職業武修而言不值一提。
許多具備馭獸師天賦的人,寧愿選擇單純的武修靈力,也不會涉足這個職業領域。
當然這些人中更大一部分,是沒有踏入馭獸師職業的門路,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單一的靈力武修者。
“所以陣法的陣眼,在你和蒲澤獸身上。”
顧云歸挑眉看向烙錦寒,對方以為他身受重傷的狀態下,落入馭獸陣中只有淪為魔獸食物的份兒,卻沒不知道他在結界的保護下堅持到現在,又恰巧被自己幫了個忙。
她捫心自問,若是烙錦寒并沒有擼她進光罩內的救人舉動,自己也不會管這爛攤子事。
“是又如何?難不成你殺不了蒲澤獸,還打算宰了我不成?”烙錦寒沖著顧云歸邪肆一笑,那張妖孽與惡魔摻半的容顏極為滲人:“看在我這世間罕有的絕世姿容上,你小子舍得下手嗎?”
他倒是故意招惹顧云歸,想看看她會如何抉擇。
顧云歸淡淡睨了他一眼。
邪氣十足的笑容散發著不羈的活力,眉眼微挑勾唇道:“如果你廢話一直這么多,我倒是不介意先宰了你,再出去宰了那頭畜生。”
弒天在手中掂量兩下,似乎是對他的威脅。
“呵呵。”
烙錦寒一笑未答,只是繼續緩緩說道:“第二重陣法,天羅陣。”
果不其然,顧云歸聞言神情一滯。
居然還有第二重陣法,還真是煞費苦心。
她不語,靜聽烙錦寒的話。
“天羅陣并非馭獸師的輔助陣法,而是延伸而出的戰斗陣法,在陣法涵蓋范圍內,天地間靈力被屏蔽無法進入陣法之中。
所處陣法中的修煉者自然而然沒有辦法吸納天地間靈力,無法補充填補丹田匱乏的靈力,因此馭獸師便能駕馭契約獸攻擊敵方。缺點就是陣法沒有解除的情況下,身處陣法中修煉者與魔獸將永遠無法出去。
也就是說,以我現在丹田靈力枯竭的狀態,即便是擁有著與蒲澤獸匹敵的武師階別也是徒勞。
天羅陣的意義,就是讓我無法擁有斬殺蒲澤獸的機會。”
烙錦寒攤手朝著顧云歸解釋天羅陣的奧義。
這兩重陣法壓下來,才是他真正絕望的原因,難不成他還能指望眼前這個差點被蒲澤獸滅口的小子動手破陣不成。
“天羅陣的陣眼在哪?”
老師曾說過不論是什么陣法,都會有陣眼的存在,毀了陣眼也是破陣的方法。
“即便你知道天羅陣陣眼所在也無法破陣,毀掉陣眼所需的攻擊強度,相當于武靈巔峰強者的全力一擊……”烙錦寒面色蒼白的靠在結界屏障上,視線望向結界外無盡的漆黑水域,“何況,只要你敢出了這層結界的保護,那頭畜生會即可現身攻擊,它不會給你毀掉天羅陣的時機。”
“你倒不如陪我在這說會兒話,免得出去也是白白送死。”
烙錦寒說著,肚子適時叫了起來。
顯然是在潭底硬撐了太多時間,長期沒有補給,也是身體本能反應。
“我斬殺蒲澤獸,你告訴我陣眼位置。”
顧云歸手中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塊干糧,而后扔到烙錦寒懷中。
天羅陣她破不了,但老師有辦法。
至于這只蒲澤獸她可以試一試,就算發生意外老師想必也不會袖手旁觀。
但是天羅陣,只能依靠烙錦寒才能破解。
“小子,你只是個普通人。”
烙錦寒倒也不客氣,慢條斯理的拿起干糧補充體力,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顧云歸被蒲澤獸圍困的情景,對于這話存在著深深懷疑。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去處理,沒時間在這里耗著。”
顧云歸雙手抱胸,淡然的盯著對面之人。
等待九芝回天丹藥效發揮的過程,她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但是至少已經浪費了她為數不多在魔獸山脈中的時間。
“山脈深處隨處都是高階魔獸,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夠讓你以身犯險?”
“我找的就是高階魔獸!”
顧云歸瞧著烙錦寒磨磨唧唧的模樣,不耐煩的沖著他吼道:“答不答應在你一句話,若你覺得活下去沒什么意義,那就留在這里自暴自棄。馭獸陣我會破,天羅陣的陣眼我自己找。”
烙錦寒沉默了。
活下去對他而言重要么?
答案自然是重要的!
他心中還有許多帳、許多仇恨未曾磨滅,能活下來才能有報仇的機會。
只是在潭底的這段時間,現實將他的求生欲望消磨的一干二凈。
半晌。
他看向眼前容顏略帶一份稚氣的少年,丹鳳眼中燃燒起一絲光芒:“反正也只剩下一條命,陪你小子搏一搏何妨。”
這一刻,心中生起一股豪氣。
仿佛眼前少年真能說到做到一般,他也想為自己心中充斥的仇恨拼一把。
“讓我出結界。”
顧云歸勾唇淺笑,面上的煩躁不耐煙消云散。
“小心。”
烙錦寒低低囑咐一聲,而后凝神研究天羅陣。
外界。
蒲澤獸紅色眼瞳猛地睜大,看向遠處那逐漸泛著細微波動的光罩。
數道海草在其身體周圍搖曳蠢蠢欲動,潭水開始翻滾,洶涌的殺機便潛伏在漆黑的墨色之中。
光罩波動的屏障內。
顧云歸緩步走出,肌膚與水流親密接觸,原本干透的黑衫再度緊緊黏在身體上。
黑衫下的肌膚,泛起一層層雞皮疙瘩。
仿佛潭底的寒意,更為濃重了。
胸前內充盈的空氣使她身形一如既往的敏健,有著先前與蒲澤獸戰斗的經歷,似乎讓她適應了些潭底移動的惡劣環境。
烙錦寒的話在她耳畔回響,令她唇角忍俊不禁的勾起:“若是支撐不住就沖光罩的方向打個招呼,我立刻將你帶進結界中,大不了與蒲澤獸打個持久戰。”
不過既然出來了,她便打算速戰速決。
這場戰斗是在蒲澤獸的老巢,拖得越久,相對占據劣勢的反而是她。
她望向那一處深淵,兩只紅色魔獸眼睛似乎已經將她鎖定。
她桃花眸微微一瞇,眸中冷厲與狠色盡顯。
突然。
她右肩先前一扭,躲過背后偷襲的水草。
尖銳的攻擊力道,帶動湍急的水流,將她身體推向一旁。
踉蹌幾步,顧云歸才卸下水流的推動力。
漆黑的環境中,水草與潭水似乎融為一體,極難看出蒲澤獸控制水草的攻路,因此她也無法預判下一道攻擊臨近的方位。
“臭小子,這種情況下不要過度相信你的眼睛,感受身體反饋的信息,它的攻擊并非疏而不漏。”
玄老適時的提醒道。
顧云歸眸子微微一眨,瞬息的功夫,一道水草猛地朝著她膝蓋內窩甩去。
宛如一道長鞭,水草壓根沒有受到水流的卸力。
“啪——”
膝窩受力,沉悶的水聲響起。
顧云歸雙腿猛地一軟,堪堪扎入柔軟的泥床。
“幾根破水草就把自己當回事了,本少爺今天非得跟你好好算一帳。”被偷襲的火氣,加上這次中招的窩火,讓顧云歸在心中暗罵道。
她借著時機,以膝蓋為軸,將身體調轉面向后方。
長臂向后一攔,先前偷襲的兩道水草被她纏進臂彎,弒天利落的滑落。
飄然兩根水草斷裂,失去了攻擊的能力。
耳畔水流湍急。
她微一勾唇,冷笑著垂頭將弒天扎入潭底泥床。
手腕用力劃過。
泥床內便抽出一條斷裂的水草。
想要故技重施在她腳下動功夫,這頭蒲澤獸還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垂頭的動作,‘偏巧’將前方攻來的水草躲過。
顧云歸剛將身體立直,原本擦身而過的水草忽然彈了回來,如同靈活的絲帶將其腰部包裹纏繞,而后狠狠將她的身軀拽向蒲澤獸猙獰的五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