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歸認同的附和著:“顧家主既然這么說了,自然會持著公平公正的態度處理此事,本少爺應當全力配合。”
顧楠沒想到她答應的這么爽快,本以為她還會辯駁幾句。
這讓他準備好的說辭,一句也沒派上用場。
他朝著人群中一招手,一名平日在顧家不怎么露臉的青年向前一躍步,走近正廳中央立在顧柳氏身旁。
顧源——顧家只知道埋頭在練武場修煉的悶呆子,平時從不與人結仇結怨,更沒有拉幫結派的習慣,生活中孤僻的很。
顧云歸腦海中閃過這名青年的名字以及與之相關的記憶。
這個顧源比起以前顧七本尊,還要被人孤立,最起碼平時的清風園時常有人找本尊的麻煩,而顧源則一直孤僻的生活著。
“顧源。”
人群中,顧源父親也沒想到自己兒子會突然站出來,情不自禁地喊住他。
站出來,這不是得罪嫡系的少爺嗎,源兒他怎么會不和他們夫妻倆商量,就擅自作出這種決定!
顧源回頭看了眼自己父親,而后視線落在地面上兩具白布覆蓋的尸體上,木訥的眼神中有些許不忍心,第一次站在尸體旁邊讓他的雙腿輕輕打著顫。
“這是清心園的目擊證人,七少爺可聽聽他的證詞。”
得到顧楠的示意,顧源緊張的由腿抖演變成全身都在微微發顫:“今早辰時,我早起去茅廁時碰見顧七少爺他氣勢洶洶地朝著顧林顧森的房間走了過去,還一腳踹掉了兩扇房門,因為急著上茅廁,所以我就沒有繼續往下看匆匆離開了。”
“巳時,練武場教官看顧林顧森一直沒有出現,還以為他們偷懶沒有到場,便讓我去清心園把他們喊過來,沒想到我一進他們的房間就看見……”
顧源說到這里身體抖得更加厲害,雙眼也緊緊閉在一起,似乎不敢繼續說下去。
“你只管大膽的將你看到事情說出來,沒有人會責怪你,七少爺或許還會因為你的證詞洗脫嫌疑因此感激你。”
顧楠沉聲安慰著他,引導他將接下來得話說完。
顧云歸無聊到摳手,饒有興致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顧源父母心中捏了把冷汗,生怕接下來顧源會說出什么有力的證據,惹惱顧云歸和顧楠可都不是明智的選擇,這孩子怎么傻乎乎地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之上。
“我看見顧林躺在榻上已經沒了呼吸,顧森……顧森胸口中了致命一劍也死了,房間內沒有看見七少爺的身影。”
顧林是玄老的靈魂攻擊致命,他們自然察覺不出來死者致死的原因。
但是顧森的死因卻被顧源說了出來,斃于胸口劍傷。
“你確定巳時去清心園時沒有見到七少爺,只有顧林顧森的尸體?你能否大概看出來死于什么時間?”
“我確實只在房間之內見到了顧林顧森的尸體,至于時間我不知道。”面對顧楠的詢問,顧源回答的極其武斷。
顧云歸輕笑一聲:“顧家主未免強人所難了,他一個沒有經歷過生死的人,怎么可能從尸體上判斷出死亡時間?”
“本家主終歸是一片好心,希望通過他的證詞能夠更快的確定兇手的身份,也盡快洗脫你的嫌疑。”顧槐冠冕堂皇的說著,今天不把殺人兇手揪出來,恐怕顧越崀回來之后少不了在他面前找事。
想到這一點,顧楠不禁有些頭疼,最近這家里不太平!
但是既然有人看到顧云歸進了清心園,等一會若是她沒辦法解釋自己過去的目的,那就順水推舟把罪名按在她的身上,也算對大家和顧越崀夫婦有個交代。
“七少爺,既然有人看見你進了清心園顧林顧森的房間,還氣惱地踹掉了房門,不知道你能不能解釋一下去清心園的原因,否則不止顧源一個目擊證人,旁的目擊證人的證詞本家主也無法平息。”
“顧家主要做的不是壓下此事,而是找出真正的殺人兇手,否決平息不了的不是眾人的懷疑,而是顧家眾人的寒心。”
顧云歸緩緩搖頭,并不認同顧楠的說辭。
想調查,她配合。
正好也看看顧森的真正死因,源于誰的黑手。
她上前兩步,掀開兩具尸體上的白布。
顧柳氏憤恨地抬胳膊想要阻止她,卻被她冰冷的視線凍住,不敢挪動身軀,“我在尋找證據,你若是想讓幕后黑手逍遙法外盡管就阻攔。”
“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毀滅證據。”
顧柳氏的再次懷疑,讓顧云歸臉色也有些黑沉:“本少爺還等著證據沉冤得雪,洗脫我自己的嫌疑,怎么會愚蠢到自毀證據。”
顧柳氏看著顧云歸一張一合的唇瓣,完全沒有聽進去她說了什么,只是覺得她的眼神太嚇人了。
在這種威壓震懾之下,顧柳氏除了盯緊她的一舉一動,再沒有膽子阻攔她的動作。
兩張白布掀開,顧云歸走到顧森的身側,撩起衣擺半蹲下去。
將其衣服扒開,露出胸口的傷痕。
由于原本在清心園失血過多,再加上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原本的劍傷已經被傷口外部暗黑色的血塊覆蓋,看不出傷口長度大小。
“你是怎么知道顧森的致命一擊是胸口劍傷的?”
顧云歸冷漠的眼瞳盯著顧源,犀利的神情讓他原本就顫抖的雙腿發軟,他戰戰兢兢開口道:“顧森他……他全身上下就只有胸口這處傷失血最多,就算是死也只能是因為胸部的傷口致命。”
瞧著顧源牙齒舌頭幾乎打結的模樣,顧云歸直愣愣盯著他的瞳孔,沉默不語的模樣更加讓顧源感覺承受不住。
“我是問,你怎么知道那是劍傷?在場有致命的兇器嗎?”
顧云歸低頭再次發出疑問,同時伸手將傷口周圍的血塊與薄膜血痂揭掉,露出猙獰的傷口模樣。
如果沒有除掉衣物,擦掉體表上的血污,即便是她這個手染無數孤魂的雇傭兵都不能判斷致命武器的形態,顧源一個整天沉浸修煉毫無實戰經驗的呆子,是怎么如此篤定地說致命傷口是劍傷。
顧源一愣,“我到清心園的時候,見他躺在血泊中就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平日,我們在練武場也經常接觸各種武器,所以才能確定那是劍傷。”
瞧著他緊張的神情,顧云歸冷哼一聲:“連站在尸體旁都會腿抖,你也真夠關心顧林顧森的,還趕上前仔細查看傷口。”
面對質疑,顧源袖中的拳頭捏緊。
“顧源,你看見本少爺的時候,本少爺手中可曾拿著符合傷口形狀的長劍?”
顧源搖了搖頭,這一幕不止他一個人看見了,清心園內旁的人也可以作證,說出的證詞是不會作假的。
顧云歸早上沖進清心園時,手中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武器。
這也是當初在胡氏鍛器鋪內,顧云歸要以烏金石鍛造匕首而不是其他形態武器,其一是匕首更省材料價格便宜,其二是因為用慣了M95型匕首,最后一點也是做重要的便攜且不易察覺。
“本家主記得七少爺有一把青玄劍,憑借你手中儲物海心戒,想要悄無聲息地將武器帶進帶出是很方便的,在武器這點嫌疑上你還是不能開脫。”眼瞧著顧源被問得不做聲,顧楠揮手讓他退回了人群中。
“儲物戒?那可是寶器!”
“顧云歸身上居然有這種寶貝?”
“儲物戒的珍貴程度可是高階寶器比不上的,就連煉器師都很少有自留……”
人群之中,眾人聽著顧楠的話,議論紛紛。
不少道灼熱的視線同時轉向廳內的黑衣少年,那可是求而不得的珍寶,先前除了家主顧楠旁人可沒這個福氣擁有。
可誰讓人家有一個天才煉器師大哥,這種福分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
兩名議事長老在聽見儲物戒后,一直微瞇的眸子也張開條縫隙。
沒記錯的話,海心戒就是顧七少爺上次從顧楠手中討回的。
他們兩個老家伙出現在這里,無非是為了執行維持裁定結果,眼下他們也想明白了,顧家是帝都嫡系的,他們應該忠的也是嫡系一脈的少爺。
他們的議事長老身份是嫡系裁定的,不是分支家主顧楠,即便是他們跟在顧楠身后已經有些年頭,也不阻礙他們棄暗投明。
更何況七少爺現在已經崛起轉變,這兩位議事長老心中的天平已經偏離,和顧楠表面平靜暗地卻離了心。
“咳咳,無事者肅靜。”
議事長老的話極具分量,讓廳中眾人瞬間噤聲。
一雙雙眼睛滴溜溜轉著,等著黑衣少年的回答。
顧云歸并未急著回答,而是將手指在顧森胸部傷口比照,而后心中似有結果,眉眼笑意漸漸漾得更深。
隨即,她闊步走向廳外。
眾人跟隨著她的腳步移出正廳,卻見她停在一棵粗壯的樹前。
敏捷的身姿在地面小跑兩步借力,順著樹干攀爬兩步向上躍起,手掌便勾著最低那支樹杈,另一只手便折了枝較細的分叉。
騰——
少年穩穩落地,黑衣衣擺被風揚起,張揚活力的笑容明媚在逐漸上升的驕陽之中。
她不言語,默默又走回正廳。
當著眾人的面,顧云歸伸手粗魯地抹了把樹枝上的灰塵,而后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將樹枝插入顧森胸口的傷處。
玄老心中也不明白她的做法,只是覺得她不知道干些省力氣的活:“臭小子,外面遍地都是灌木叢,至于費那么大力氣折高枝嗎?”
“耍帥的樂趣,老師您都成老頭子了,自然不懂。”
顧云歸帶著玩味的笑意,心中調侃了句玄老。
“滾。”玄老笑罵道。
“顧家主,青玄劍你持有的時間最久,劍身寬是最難鍛造的兩尺一,這點你應該心中清楚。而顧森胸口的劍傷傷口長達二尺七,不信您可以派人量量,怎樣?”
顧楠下意識的點點頭,揮手讓人過去量了量。
“兩尺七分半。”
測量之人爆出數值,果然與顧云歸說的一致。
她又將樹枝取出在眾人面前晃了晃,“大家看樹枝上血跡的深淺,只沒入體內一半,如果本少爺使用身為七階寶器的青玄劍進行攻擊,那顧森的下場就是一劍穿胸。按照青玄劍的攻擊程度,難道本少爺會在行刺的時候將劍身向后退避?”
“這只能說明劍傷不是青玄劍造成的,兩尺七分半,倒是極為吻合顧家的劍器,顧家主該想想這人群之中是否有兇手得意洋洋地圍觀著。”
“就算不是青玄劍殺得,如果你將顧家佩劍放進海心戒內,效果也是同樣的。”
人群內不知何處角落,傳出一道聲音。
擁擠的人潮伴隨著眾人的猜忌議論,讓人無法尋出是從何人口中發問出。
“可笑。”顧云歸再度不屑一笑,聲音高揚擴散在正廳中,“你家會用高階儲物戒裝著破銅爛鐵?”
當場。
佩戴著她口中所謂破銅爛鐵的顧家護衛,一個個嘴角抽搐著。
這破銅爛鐵可是他們吃飯的家伙,也愛惜著呢!
顧云歸手掌在海心戒上一擦,溫脈丹與洗筋伐髓丹躍入掌中,被她悄悄送入自己懷里藏著,“既然你們大家不相信,倒不如讓人搜一搜本少爺的海心戒,畢竟名譽這個東西本少爺也是很看重的!”
話落。
其中一名白發蒼蒼的議事長老起身,打破他假寐的狀態。
“既然如此就由本人代為監察,我與七少爺一向沒有交情,大家自然不必擔心我會偏袒維護兇手。”
議事長老在顧家的地位及名聲極受人尊重,此話一出,當下就有很多人符合同意。
議事長老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顧云歸身旁。
靈魂力量在海心戒內探視一圈,里面除了先前顧楠送還的那些高階寶器,便空蕩地連根毛都沒有。
他撤回靈魂力量,朝著眾人搖搖頭,“七少爺的儲物戒中,并沒有符合條件的兇器。”
議事長老還算厚道,并沒有將海心戒內那些讓他都萬分心動的寶貝公之于眾。
“誰知道是不是她離開的時候將兇器丟了,沒有人會蠢到殺了人之后還一直將兇器帶在身上。”沉默了許久的顧柳氏咬牙切齒地道。
林兒森兒的死顯然是人為,而唯一被指證的嫌疑人就是顧云歸。
眼下想要輕易開脫,除非她能把真正的兇手揪出來,否則這件事自己決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