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喜了見鄭萌萌已經睡著了，才從房間里出去，輕輕的帶上門，下了樓，見到自己的哥哥站在客廳的陽臺邊上，靜靜的抽煙。
他對著煙嘴吸上一口，又緩緩的從嘴里吐出一團煙霧來，陸恒身邊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煙頭。
他年少時也會跟風抽上幾根，別人遞給他的，他從來不拒絕。那個時候陸喜了還在，并沒有出國，曾有一次見到鄭萌萌提著花園的水管往正在花園某個角落偷偷的抽煙的陸恒身上澆。
陸恒立馬扔了煙頭，問鄭萌萌是不是想死。
鄭萌萌氣勢洶洶的回他：你才想死，我是不想你死。
時過多年，她依舊記得，當時她哥哥的臉上，燃起的憤怒和咬牙切齒和鄭萌萌臉上，那堅定的，真心不想陸恒有事的擔憂。
過了這么久。鄭萌萌看她哥哥的眼神，依舊未變。
陸喜了停頓了一下，才走到陸恒面前，抬頭看見陸恒的視線盯在樓下花園處方向，一堆小孩子在玩耍。好像是很美好的一天。
"哥，你在想什么。"陸喜了還是心疼了。
自己這個哥哥，優秀到不會露出悲傷的神色來讓周邊的人擔心，她啊，就從來擔心的是自己。
陸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滅掉了手中的煙，偏過頭，看著陸喜了，半晌才說："我在想，孩子生了，要叫什么好，會不會跟她姑姑一樣漂亮。"
陸喜了眼眶微濕，抽了抽鼻子，把手覆蓋在陸恒隨意搭在圍欄上的手背，輕輕的問他："哥，你想要個女兒對嗎。"
陸恒點頭："嗯，要個女兒，叫陸想想。"
陸想想，盼久了的陸想想，沒了。
偏過頭去，陸喜了用手背擦了擦自己掉下來的眼淚，再無憂無慮的她，還是哭了。
"哥，是個意外，醫生說孩子保不住了。沒辦法，必須打掉的。"解釋完之后才覺得自己多嘴了，這些啊，她的哥哥，在醫院聽聞醫生的話之后就知道了的。
他什么都知道。
"你說，她一個人去醫院的時候害怕嗎。"大概是鄭萌萌第一次的勇敢，離開他身邊，去做了一件這么需要勇氣的事情。
他卻讓自己的女人，獨自去面對這些。
陸喜了泣不成聲，他拉了拉自己的哥哥，回來的時候，兩個當事人的表情都很淡漠，但是內心的洶涌，又怎是他們這些外人看的出來的。
"別難過了，哥，至少萌萌還在你身邊，你們還能有下一個，還有機會的。"
只要兩個相愛的人還在一起，不就會實現嗎。
帶著苦楚的笑容，陸恒回她："有機會嗎。"
陸喜了連連點頭："有機會的，你放心吧，萌萌那么愛你，會愿意給你生小孩子的，她那天還問我了，說你喜不喜歡小孩子。"
恍惚記得那天。鄭萌萌這樣問過她，她隨口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
陸恒臉色微變："你怎么說的。"
陸喜了有點嚇到，她吞吞吐吐的把那天的話大致上對陸恒重復了一遍，看著陸恒的臉色越來越差，猶豫著問他："哥，我是不是沒有說好。"
陸恒沒有否認："你這么告訴她，她會胡思亂想的。"
忘記要親口告訴她，鄭萌萌，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連多出一個物品來都嫌擠得慌，沒在向你求婚之前，如何讓你當新娘，當媽媽。
"對不起，哥。"陸喜了心生愧疚，自己并沒想到，她哥哥對于鄭萌萌的保護，在她嘴里，變了種味道。
陸恒又看了看窗外，推開了窗戶，涼風習習，他叮囑陸喜了："把這里清理一下。我去洗個澡，看看她。"
不想某個人，聞到不喜歡的味道。
陸恒從客房里洗完澡出來，站到了主臥的門口，手指扣在門把的位置上。沒有馬上打開。
走進去之后，腳步放的很輕，一點點的走到了床位邊上，他半蹲下來，眼睛沒有從鄭萌萌的臉上移開過。
他伸出手來，慢慢的拉開粘在鄭萌萌慘白臉上的頭發，輕柔的幫她整理妥帖后，想摸摸她的臉，指尖停留了幾秒，又收了回來。
他看著鄭萌萌的臉。低喃："鄭萌萌，剛剛記者問我，要娶誰家千金，我說我要娶鄭萌萌，她從一開始就是我家的。"
"我終于不用靠我父親，用自己的能力，告訴你，我有能力娶你，給你富足的生活。"
"你第一次找我要錢，我還想。鄭傻子要干什么，在我向你求婚的時候，也送我一份禮物嗎，罷了，鄭傻子自己好好的，我只要這個。"
"鄭傻子以前說要穿白婚紗，下擺要很長，我前些天找了CocoVin，她說會好好給你設計一個，她說喜歡你這么可愛的姑娘，會在婚紗繡上蝴蝶。"
"鄭萌萌，我愛你。"
陸恒蹲久了，腿也麻掉了，站起來并不利落，卻怕打擾到某個人，動作小心翼翼，終于還是起了身，走了。
房間門開或關都是輕輕的，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來，若是不仔細聽。不會去注意到，那人刻意為之的貼心。
鄭萌萌緊緊閉上的眼睛，跑出淚滴來。
剛才的話，一字不落，鄭萌萌聽得一清二楚。關于陸恒的傾述，他的表白。
想要的東西太過久遠，以至于現在突然間擁有了，都會恍惚，自己曾經要的。還是不是這個。
發生了太多事，變故幾何，都沒能讓鄭萌萌如此的意志消沉，并不肯定，自己曾經要的。還是不是簡簡單單的，只是這個。
并沒有因為打掉孩子被陸恒嫌棄，他說愛她，應該高興才是，但心里穿出來滿當當的失落，無法掩蓋下去。
聽到了愛，也沒能高興起來。
沒了孩子，又跟以前一樣，若是可以像當時那樣，依舊什么都沒有的日子，還能好好的過下去。
可是她努力讓自己去這么感覺的心，卻越發覺得身體的骯臟。
她謀殺了，自己的孩子。
昏昏噩噩中，大概明白，現在她要的，他且要的，已經不是一份完整的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