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須發皆白的白衫老者聽完，哈哈大笑，竟是對方林的回答絲毫不覺得意外的樣子。</p>
<p>倒是那站在一旁的小童，在老人仰頭大笑的時候，看了一眼方林，而后手捧拂塵，伏過身去，用拂塵的柄部敲打了一下方林的頭。</p>
<p>方林竟是只能癡呆一般任由那拂塵木柄砸向自己的頭，腦子里面一片空白，即使是身旁的小雪也沒感覺發生的這一切有什么不對，仿佛就應該方林挨那一下一般。</p>
<p>等童子收回手去時，方林空白的腦子才迅速地往里面填了東西。</p>
<p>老者也沒有阻攔童子，在童子敲完后，又拂了下他的白色長須，說道：“好的，好的，五子棋就五子棋，老夫也陪你下幾回。”</p>
<p>方林嘿嘿一笑，拿起一枚黑子就往正中間那個天元放下。</p>
<p>不管是五子棋還是圍棋，向來執黑者先行。</p>
<p>老者隨手執一顆白子，下在了棋盤最邊緣的地方，看似毫無章法的一手讓方林有些迷糊了。</p>
<p>他好心提醒道：“老人家，我不會玩圍棋，那請問您會玩五子棋嗎，這可是五顆連在一起我就贏了哦，要不要給你個機會悔棋誒。”</p>
<p>老者淡定地說道：“你只管下便是，五子棋嘛，老朽還是會下的，你只管下，不打緊的，哈哈哈。”</p>
<p>方林這才又執子而行，簡單得放在一條豎線上。</p>
<p>老者依然沒有多想，果斷落子，但還是點在了其他地方。</p>
<p>方林正想再提醒老者，可還沒等他開口，老者就先出聲，打斷了他。</p>
<p>“你只管下便是。”</p>
<p>方林又下一子，三顆子已成一線，老者再不堵，這一局可就方林贏了。</p>
<p>老者終于也是發現了這一點，白子堵在黑線上，方林竟是替對方松了口氣。</p>
<p>他第四顆子落在黑線另一邊，但是老者之前的第三顆已經堵在了一方，方林即便第四顆在線上，也會被老者堵住。</p>
<p>方林這才確認，老者確實是懂規則的。</p>
<p>老人一子落下，堵住那最后一顆，又開口道：“小后生啊，這下棋啊，和做人做事是一樣的，有時候慢一點比快一點要好的，你看，只要把住了最后的命門，你怎么都贏不了的，先手又如何？表面的堵又如何，最后一手能堵住就行了。還有啊，你看，我這旁邊下的可不是昏招，有些你看起來是昏招的招，莫名其妙就會變成神仙手也說不定，那兩顆在邊緣角落的白子，你可能看著他沒用，那是你的眼光不夠大，五子棋和圍棋也是一樣的，你看到的是一條線一條線去走，我呢，可能已經看到了許多條路，可能走著走著，你就會發現，后面的路已經被我全部堵死了，沒事的時候多想想，多留幾手后手，不要著急忙慌的，所謂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這個道理你應該需要懂的。”</p>
<p>方林疑惑地問道：“老先生莫非是要告誡小子什么？仿佛話里有些玄機啊？”</p>
<p>老者擺擺手道：“誒，哪里有什么玄機啊，只是人老了呀，看的東西就多了，這碰見個人啊就想嘮叨幾句，你聽聽也就罷了。”</p>
<p>方林呵呵一笑，說道：“我卻覺得很有道理，總之，謝謝老先生 小子在此受教了。”</p>
<p>而也是這時候，他的腦子才終于反應過來方才童子的做法。</p>
<p>他重開棋路，順便開口說道：“老先生呀，我再順便插一嘴啊，您身邊這個小童子不太懂禮貌啊，剛才莫名其妙就敲我一下，也就是我脾氣好，要是遇到個暴脾氣的家伙，可就要給老先生惹麻煩了，老先生還是要好好教育一下，看老先生也是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良善之人，可對身邊人也不可寵愛過度啊。”</p>
<p>老人還是下著自己的路數，思量了片刻之后，說道：“老朽覺得，這一下打得好啊。”</p>
<p>方林頓時白眼給老者吃，“老人家，我剛剛才夸你慈眉善目，有仙風道骨呢，這咋一下就變了呢，我可是站在您的角度為您著想啊，您咋還是慣著您那小童子呢。”</p>
<p>老者聞言也不答話，若有所思的樣子，時而蹙眉，時而放松。</p>
<p>方林看得怪異，心頭想著：不就是下個五子棋嗎，您這表情神態也太夸張了吧。</p>
<p>而老者在思索片刻后，正下著子呢，突然又是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嗯，打得好。”，像是在肯定小童的做法，但那神情都讓人以為是他做了什么大決定似的。</p>
<p>方林更加是一頭霧水了，只當是老人家真的年紀大了，到了神神叨叨的年紀了。</p>
<p>誰知老人在方林落下一子后又突然問道：“年輕人，看見這棋盤上的棋子了嗎？”</p>
<p>方林點點頭答道：“看到了呀。”</p>
<p>老人又說道：“這些棋子啊，就好像是一個個的人啊，你說要是這棋子能有自己的思想了，最后知道自己是顆棋子的話，會是什么感覺啊？”</p>
<p>方林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那肯定是很不爽吧，莫名其妙就成為別人手中的一顆子了，連自己的一生都被別人操控者，肯定想要逃離執子人的手心吧。誰會想要當個棋子呢，您說是吧。”</p>
<p>老頭點了點頭，保持著那副讓人倍有好感的微笑，似乎是同意方林的說法。</p>
<p>而后兩人下了足足下了十幾把，幾乎都是平局，誰也不能連夠那五子，自然沒有吃子的情況，而他們一局無果就再開棋路，也不收子，就在空白處繼續落子，十幾把過后，縱橫之間已只剩下一處空白，待老者白子落子。</p>
<p>即便老者落子也已經誰也連不上五子一線。</p>
<p>方林拍拍手起身，滿意地說道：“雖然是平局，但是下得痛快啊，我可從來沒有下過這么有技術含量的局了，老先生，咱們倆可真是棋逢對手啊，哈哈哈。”</p>
<p>那老者卻是手持白子而不落，聽完方林話語后依舊只是和善一笑。</p>
<p>仔細看那棋盤之上，雖然五子棋的玩法兩人誰都不能取勝，但是若是此刻有個懂圍棋規則的人來看的話，肯定要大吃一驚，那縱橫之間，黑棋一方就如一條條被剁碎的蟲子一般被白子包圍，更是在那小圈包圍之外還有一圈大籠，只等那老者手中的白子一落，黑子會被屠殺干凈，這局將成為最完美的收官。</p>
<p>別說是那一小條一小條的爬蟲，就算是手力強勁的一等奕手，扶著莽龍入局，也要被那巨大牢籠玄關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形。</p>
<p>只是方林不懂圍棋，看不出來而已。</p>
<p>“老先生，我走了昂，以后有緣再見了。”</p>
<p>方林轉身離開，他嘴上說著有緣再見，但是心里是明白的，這個有緣再見，只是隨口說說的，未來可能路都不路過這片星域，小雪也說這顆星球就跟普通的星球一般，那老者看起來都快七八十了，即便氣色很好，又能還有多久呢？</p>
<p>老者也是看著方林和小雪離開的背影說道：“有緣再見，有緣再見。”</p>
<p>可他的有緣再見，是真正的要有緣再見了。</p>
<p>老者仿佛又是突然想起一事，忙沖著那道緩緩離去的背影開口道：“年輕人，沒事學學圍棋吧，這東西不止能陶冶情操，棋局如人生，如戰場，學一學總是好的。”</p>
<p>方林沒有回頭，減緩了一下腳步，腦海中似是想起了點什么，他釋然地微笑了一下，朝后揮手道：“記住了老先生，小子我有機會會去學的。”</p>
<p>而后，他加快了腳步，離開了棋軒。</p>
<p>白衫老者見沒了方林身影，將一直抓在手中的那枚棋子放回了棋罐之中，口中還在小聲嘀咕著：“唉，不知道是對是錯哦。”</p>
<p>方林出得天奕軒之后，想著好不容易碰到個差不多與地球相似的地方，肯定還要去多轉轉。</p>
<p>小雪也是對這里頗感興趣，便陪著方林在街道上左轉右轉。</p>
<p>兩人足足逛了有兩三個小時，天邊夕陽都要落下了，夜色即將降臨，他倆才停下。</p>
<p>方林竟是買了好多莫名其妙的東西，而且明明能將這些東西收進儲納袋里，卻是就背著一個大包袱，引起眾人側目相看，這讓方林及其享受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p>
<p>“哇，也不知道這地方的東西到時候帶去地球算不算是古董啊，是不是能賣很多錢啊，不行，我再去搞點。”</p>
<p>方林仿佛意猶未盡地說道。</p>
<p>小雪趕緊拉住了他，不讓他再丟人了。</p>
<p>“小子，你能不能別這么丟人了呀，好歹你現在也是個修煉者了，該有個修煉者的樣子吧，還在乎這些世俗身外物干什么，跟個二百五似的？”</p>
<p>方林搖搖頭道：“誒，小雪姐啊，這就是你不懂了，錢這個東西啊，跟你是不是修煉者沒什么關系的，唉，當初老頭子有錢，可能我就不會淪落到去當一個殺手，也不用吃這么多的苦了。”</p>
<p>小雪不滿地哼了一聲道：“那你就可能遇不到我，就可能找不到你的親生父母，可能也就不會踏上普通人一輩子都要仰望的修行者行列。”</p>
<p>方林頓時語塞。</p>
<p>“哎呀，小雪姐啊，這一碼歸一碼呀，再說了，難道宇宙間就沒有那種貨幣嗎？即便是修真者，肯定也是需要修煉的資源的吧，總不可能是那種落后的以物換物吧。”</p>
<p>小雪這倒是點點頭說道：“這倒是真有，只不過我從來沒有過，因為我的修煉資源什么的，都是組織啊啥的給提供的，都是宇宙間最好的，根本不需要什么貨幣啊啥的來購置資源啥的。需要這些的都是編外人員，也可以說是野修了。”</p>
<p>方林聽完頓時一個白眼，好嘛，您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原來修煉界也分編外人員和編內人員啊。</p>
<p>“小雪姐，怪不得你這么超然物外，視一切為糞土，原來還是沒有吃過苦頭啊，那些你所謂的野修什么的，肯定都比較慘吧，除了修煉，還要為了能夠生存下去而努力。”方林說道。</p>
<p>小雪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吧 他們這種存在離我太遙遠了，沒什么了解。”</p>
<p>方林只好又是一個白眼。</p>
<p>“放心放心，以后姐罩著你呢，保管你有好東西用，不用擔心。”小雪看著方林不太愉悅的表情，連忙說道。</p>
<p>果然，方林立刻轉變了嘴臉，開啟了舔狗模式。</p>
<p>“小雪姐師父威武！”</p>
<p>兩人覺得逛得也差不多了，便瞬息趕到了飛船所在地，啟動飛船，離開了這顆星球。</p>
<p>方林回頭遙望那個與地球及其相似，發藍的星球，有些念念不舍，雖然才待了幾個小時，但是卻有種又回到了地球的感覺。</p>
<p>他望著肩上的一包袱的東西，即便上了飛船也不放進儲物袋或者艙內。</p>
<p>當紀念物吧，正好，就是這紀念物有些太多了。</p>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