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幻雪擋在了菲兒身前,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與思慮,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是身體在大腦有所反應之前自主做出的行為。“當——”黑光擊打在幻雪手中的血色長劍之上,只見血色長劍竟隱隱被染成了黑色,哀鳴一聲,擊飛在一旁,黑光略有暗淡,然后擊打在幻雪身上。幻雪只感覺萬千黑光融入了自己身體中的斗氣,想要將自己血色的斗氣霸道地扭成黑色,于是感覺到了和自己神劍一樣的痛苦,倒飛在一旁,腦海中被鎮(zhèn)壓的種種幻境一瞬間幾乎淹沒了他的心神,險些讓他沉淪入無邊血海,再沒了反抗之力。還剩下的五成黑光繼續(xù)不可阻擋地向前,襲向幻空劍,將它淡淡的美麗銀芒壓制回了劍身。旋即黑光淹沒而過,幻空劍一陣顫抖,帶著幾縷黑氣落在一旁。菲兒沒有浪費幻雪為她爭取來的時間,世界之力涌蕩而出,與黑光正面相會,爆發(fā)出了震動黑暗空間的轟鳴。世界之力盡散,還是有絲絲縷縷的黑光滲入了菲兒的靈力、精神力中,不過這黑光對靈力的侵蝕似乎沒有對斗氣那般輕松,菲兒還能勉強鎮(zhèn)壓,但腦海中的血海幻象卻是一瞬間翻騰起來,讓她差點迷失了進去,再不敢多有分神,苦苦地保持靈臺清明。
而這一切的源頭,只是因為萬古邪尊輕輕點出的一指!這是何等樣強大的境界,是普通戰(zhàn)圣只能仰望的手段和實力。萬古邪尊雖然略有消耗的樣子,神情微顯疲憊,但渾身上下沒受一點傷,反倒是菲兒兩人在一個照面間便喪失了戰(zhàn)斗力,不是由于重傷,而是由于心神隨時可能被奪所以根本沒法出手。便是這樣的差距。萬古邪尊看著苦苦掙扎的兩人,搖了搖頭,淡漠道:“真是愚蠢而不知好歹的小家伙。”便要上前摧毀他們最后的抵抗。突然,他神情微變,取出一個黑色玉石按在眉心,似乎在感應什么信息,片刻之后,冷漠地看了菲兒兩人一眼,徑自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不知去了何處。但兩人還沒來得及慶幸什么,四周便蕩漾起一種詭異的波動,這片空間四周陡然出現(xiàn)無盡黑光。事實上兩人看不到黑光,因為這里本來就是一片黑暗,但兩人感覺到了那股屬于萬古邪尊所釋放的黑光獨有的波動,那股亂人心神,似乎要把人拉入無邊深淵一般的恐怖氣息,和那種似乎能侵蝕世間一切能量的力量。這黑光有如活物,菲兒由于是靈力,所以感覺不大明顯,但幻雪卻感覺到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的疼痛,被黑光侵蝕過的地方仿佛不再屬于他自己,有一種無法控制的詭異感,而腦海里的幻象也越來越可怕,使得他堅持得無比困難。無邊黑光從空間四周蔓延而來,看不到盡頭,兩人就如同是大海中的孤舟,將要被一片滔天的海浪淹沒。
兩人很清楚如果被這無邊無際的黑光淹沒是什么結果,很可能他們便不再是他們自己,而變成沒有神智沒有意識的傀儡。菲兒艱難地對抗著腦海里的幻象,想要再次抽取世界之力阻擋漫天黑光片刻,但卻發(fā)現(xiàn)有些力不從心。但所幸這時候她腦海深處的那顆生命神珠仿佛察覺到了她的危險,驟然綻放出無邊綠光,將那漫天黑光逼退開來。生命神珠從她腦海脫離,懸浮在她面前,散發(fā)出柔和美麗的綠光,映亮了四周,也消融了兩人精神力中不斷侵蝕的黑光。幻雪松了口氣,一身冷汗,順著生命神珠的力量將斗氣中纏繞侵蝕的黑光鎮(zhèn)壓凈化,感覺到一股劫后余生一般的僥幸感,起身走到菲兒身畔,道:“沒事吧?”“之前沒來得及說,現(xiàn)在我實在覺得你很莫名其妙,你明明跟我熟不到哪去,卻放棄逃生的機會,你以為你很偉大?”菲兒也驅(qū)逐了身體里所有的黑光,沒好氣地對幻雪道,卻是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復雜感觸。剛剛幻雪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這般下意識的行為讓她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語的溫暖與感動,仿若回到了很多年前,使得她有一些恍惚。幻雪仿佛看出了她眼眸深處的恍惚感慨,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復雜,道:“你跟我就很熟嗎?你明明可以悄無聲息自己一個人走掉,為什么寧愿送我離開也不愿自己逃命?”“你突然出現(xiàn),便堅定地站在我千道門一方,云荒說你之所以相助是因為你是我的故人,可是我找遍記憶也想不起來哪里有你這位故人,是的,我可能真的不認識什么紫溟軒,但我一定認識你。”
幻雪堅定地道,看了看懸浮在半空中的生命神珠,發(fā)現(xiàn)它的光芒在不斷黯淡,有些無奈地道:“你看,這玩意也撐不了多久,而這片空間也在剛剛被萬古邪尊斷了出路,我們可能真的得一起去死了。這樣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真相?”菲兒沉默,幻雪說的是事實,她早已感覺到萬古邪尊離開的時候便切斷了這片空間與玄天大陸的聯(lián)系,他們除了等生命神珠耗光能量后去死,再沒有別的出路可走。但是,她還是說不出口,她默默地望著生命神珠美麗的綠光,看著這光芒一點一點黯淡,卻始終沒說話。幻雪看著她的眼睛,等著她的回答,發(fā)現(xiàn)她始終不肯與自己對視,不由無奈地笑了笑。“你狠,非要讓你的秘密隨你一起死,這才是傳說中的死守秘密,守到死也不說。”幻雪搖搖頭,無奈道:“你不說我也不能把你怎么辦,只是你當我什么都猜不到嗎……”他的眼眸閃過極為復雜的情感,靜靜地看著菲兒,深吸一口氣,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要說出心中潛藏已久的疑惑。而同一時刻,菲兒的目光也不再游移不定,而是望向了幻雪,她也覺得自己實在沒意思,的確,死都要死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再說,在死亡之前坦誠身份,兩個人也能死得稍微高興些。兩人同時開口。“是你嗎……穆雨……”“我是穆雨。”
不同的是,幻雪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菲兒卻已經(jīng)看淡了很多,所以話語很平靜。說完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菲兒笑道:“果然還是很有默契啊。”然后饒有興致地看著幻雪,道:“你還真敢猜,不過你怎么可能猜到呢,這沒道理啊。”幻雪只是一味怔怔地看著她,不需要什么證明,在她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肯定了。“真的是你……”幻雪喃喃道,臉上的表情很復雜,有喜悅、有震驚、有惘然、有思念,但更多的還是迷茫:“可是怎么會這樣……陪在我身邊的那個她,又是誰……”“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不過時間不夠,只能長話短說。這世上有三片大陸,除了我們的玄天大陸外,還有元靈大陸和暗魔大陸,當初元靈大陸有一位米靈神,叫做錦幻云……”菲兒平靜地述說著,但她此刻的心情卻頗不平靜。此時坦誠了一切,菲兒并沒有過多的驚惶不安,反倒覺得無比安心舒暢,很是輕松愉悅,此刻她不得不承認,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她本來便沒有任何道理隱瞞真相,但此刻道出真相后,卻也不像是原來以為的那般會緊張不安。幻雪看著她陌生的臉龐,仿佛透過這張臉龐看到了內(nèi)在的熟悉的靈魂,漸漸從惘然迷茫中醒過神來,靜靜地聽著她講述的故事。頭頂生命神珠高懸,灑出溫暖而美好的綠光,遠處黑光連綿無際,竟有了一種別樣的氣氛。“……最后,還是那位錦幻云米靈神助我回到了這里。”
故事講到這里便也夠了,菲兒微笑著看向幻雪。幻雪怔怔地看著她,半晌也笑了起來,道:“可是你為何不早點說呢?”“看著那位現(xiàn)在的穆雨姑娘,我實在是說不出口啊。”菲兒無奈笑道,頓了一下,又道:“我已經(jīng)習慣別人叫我紫菲兒了,所以麻煩你也改一改。”“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改過來倒沒什么困難的。”幻雪說完,又感慨道:“我就奇怪當初不過是突破個魔導士罷了,別人都沒出問題,你卻出了這么大的問題。那位米靈神也真不厚道,讓一個女孩子卻承受如此重的責任。”此時,他也有很多原先不明白的事情全都想通了,怪不得無論怎么提醒穆雨所謂以前的記憶,她都一臉惘然,原來那根本就是兩個人,而非自己以為的失憶。“行了,說那么多有什么用。”菲兒倒是早已經(jīng)看開了,看著頭頂?shù)纳裰楣饷⒃絹碓谨龅G光鋪灑的范圍只剩下了方圓五米,說道:“這次恐怕真的要玩完了,你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想說的?”“十多年不見,怎么變得這么滄桑了。”幻雪看著她,笑道。菲兒知道他想表達個什么意思,沉默一秒,道:“幻雪哥哥。”幻雪眼神微凝,真心地笑了起來,道:“在死之前,能再遇見你也算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只可惜這次畢竟不像以前,你還能帶我越獄出去。”菲兒戲謔笑道,生死之前,她不再彷徨不甘,有身邊這個人陪伴,她感到一種難以言語的安寧感覺。“我又不是萬能的,之前對你有所猜測,大部分還是憑著感覺。”幻雪看著生命神珠,道:“我又不是普通人,對于這種靈魂調(diào)換的事情完全可以接受。你雖然隱瞞著,但有太多的細節(jié)讓我感覺到一股很濃的熟悉感,這個世上能讓我有這種濃厚熟悉感的,只有你一個人。”菲兒沉默微笑,細細想來,自己很多根深蒂固的習慣的確難以改變,那些無比了解自己的人和自己多呆一段時間總能察覺到一些端倪。往昔今日,漸漸重疊。菲兒也看著生命神珠,突然笑問道:“幻雪哥哥,你喜歡穆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