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張卡片后沒多久“四眼”就進行了新一輪的排座位,這回也是按成績排的,與以往不同的是按照名次順序自己挑,我的成績一直處于中游,就意味著我很有可能要失去靠近窗戶的“風水寶地”。
這個時候,擁有一個成績靠前的學霸朋友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選座位開始的時候,韓芬朝我使了眼色,我知道,她一直都是最懂我的。
可即便如此,第一名和第二名選座位的時候我依舊很緊張。
也許是上天看到了我心底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選擇成全我。
我的心跳很快,第一名的吳媛媛選了靠近講桌第二排的中間位置,第二名白偉鈺選了靠近另一側窗戶的第四排;直到韓芬一屁股坐在了靠近樓道窗戶第四排的外側位置,我的心跳才算恢復正常速度。
我是班里十六名,在我前面的十三位同學也有看上韓芬旁邊那個位置的,但都被韓芬一句“這里有人了”給轟走了,韓芬為我牢牢護著那個位置,我感動了很久,天天從家里給她帶我哥的武俠小說。
我如愿的坐到了能看見樓道的位置,也如愿和韓芬坐了同桌,我很開心,就連“美女獸”的摧殘都無法阻擋我的開心。
從那之后,我經常能看見他。
有時候他跟同學一起玩鬧,有時候是他一個人站在樓道里,有時候他值日打掃衛生總是會來掃樓道,他停留的那幾分鐘,是我每日最大的期盼。
第六周周五下午,輪到我值日,放學之后等同學都走完了我才能打掃,大概等了半小時,教室里稀稀拉拉的還坐著幾個裝模作樣學習的,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學習,在那個時候的我看來,他們留學校看書都是做給老師看的,都是“裝模作樣”。
教室暫時無法打掃,我只能先開始掃樓道,許是被那幾個留校看書的“好學生”氣的,我掃樓道的時候揮掃帚的力度異常的大,掃完我們班門口,我又往初六班那邊掃。
揮啊揮啊,揮啊揮啊,不揮不要緊,一揮打到人。
其實是沒有打到,我的掃帚揮到他腳下的時候,他反應靈敏,像跳繩一樣跳了過去,清冷的聲音略帶一絲笑意:“薛毛毛,你這是掃地還是謀殺啊?”
我扒窗戶邊等了一天都沒看到他,心里來氣,爆怨道:“是你自己沖到我面前的,謀殺了也不關我事。”
他突然摸了摸我的頭,就像我摸我家大黃一樣:“你這么個小姑娘,心咋這么狠呢!”
我反應一向比較慢,想起他剛喚我的名字,我就很想解釋:“我不是小姑娘,還有,我改名字了,我現在叫薛檸。”說完還提起胸前衣服別的校牌,踮起腳尖,生怕他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一樣:“你看,是薛檸,檸檬的檸。”
他摁住了我的肩膀,我瞬間比他矮了一截:“看到了,很好聽的名字,你自己取的嗎?”
我內心雀躍著,就差蹦起來了,瘋狂點頭道:“嗯嗯,是我自己取的。”
“你最近很忙嗎?”我沒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句話,我以為他會問我為什么要改名字,那樣我就可以自豪的告訴他,是來源于“樂以忘憂,檸月如風”。
我掩飾住失落,答道:“不忙啊,作業也不多。”
“那你為什么不用我給你的那張優惠卡呢,是不喜歡那樣的地方嗎,我還以為你跟你哥一樣,喜歡去網吧呢。”他很平靜的在說,似乎帶了一絲對我的埋怨。
我甩了甩頭,把這種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沒有,我沒有不喜歡網吧。”
“只是……我沒去過。”最后那幾個字就跟蚊子哼哼一樣,我自己都沒聽清。
他突然笑了,兩顆虎牙白白的:“你沒去過啊,你早說啊,那你想去嗎,想去我帶你去。”
我答的急切:“想去,想去,特別想去,我哥一直不肯帶我去,我自己去又沒膽子。”
他又摸了摸我的頭,這次感覺好像不是在摸小狗了:“趕緊去做值日,完了就過來,大門口等你。”
那天下午,我以列寧學校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掃完了地,那幾個“裝模作樣”的看我像看瘋子一樣,我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十五分鐘后,我就坐在了梁生俊自行車后座上,緊緊的抓住他的白襯衫。
“為什么不騎自行車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騎自行車了?”
他問我,我又把問題拋回去了。
“我上次看到你放學是你們初一三班一個男生載你走的。”
我內心有點小激動,為他注意到我感到激動:“哦……,我技術不好,經常摔跤,我爸說不安全就不讓我騎了。”
“技術是挺不好的。”感覺他在偷笑。
我又想起第二次見他那個窘境,心虛的停下了晃蕩的腿。
他騎的很慢,也很穩,從南街學校大門到北街這飛天網吧,用了十分鐘。
我站在網吧門口,打開書包,拿出他之前給的那張優惠卡,我剛捏在手里,就被他抽走了:“你這張過期了,你就沒發現上面寫著有效期只有五天嗎?”
我拿到卡片的時候只顧著開心了,哪里有心思去關注有效期呢。
他拍了拍肩膀:“走吧,上去啊,我在這兒,就是你的優惠卡。”
我紅著臉,邁著小步伐,跟在他身后進了網吧大門。
飛天網吧是我們鎮子上最大的網吧,一樓是臺球廳,擺著十幾二十張桌子,大紅色的地毯一直鋪到二樓。
他未在一樓停留,直接往二樓去,我跟著往二樓走,完全不顧一樓那些人驚奇的表情。
二樓不同一樓的煙霧繚繞,甚至可以說十分干凈整齊。
一進門就是吧臺,一眼望到頭的布局,最里面是A區包廂,B區是商務軟座,C區是普通坐椅,雖是網吧,卻也溫馨。
梁生俊進來的時候跟吧臺老板娘打招呼:“榮姐!”
那個穿著豹紋外套的榮姐叼了根煙,頭都沒抬:“小俊來了,上去吧,虎子他們等你好久了。”
梁生俊往前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揪著我的領子,將我拎到榮姐面前:“榮姐,這是我朋友,以后會是這里的常客,認個臉啊!”
他轉過頭笑著對我說:“檸檸,這是榮姐,這兒的管事兒,你跟我一樣叫榮姐吧。”
我急忙彎腰鞠了個躬:“榮姐好!”
榮姐才抬起頭,大波浪的發型遮住了半張臉,依稀看著好像長得很漂亮,她吐出一個眼圈兒:“小俊啊,哪找的這姑娘,真水靈兒……”
在榮姐那絮叨了幾句,拿了幾張卡,梁生俊就拉著我上了三樓。
三樓是個酒吧,私密性很好的那種酒吧,整個三樓都用隔斷隔開了,每個包廂門上都寫著酸不溜秋的詩句。
梁生俊領路,走到最里面的“惜春閣”停下,他開門之前轉頭看著我,目光堅定:“他們都是我朋友,先見見他們,晚點我帶你去打游戲。”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進去了。
惜春閣里坐了四個人,三男一女,除了上次KTV見過的那個元蛋,其余的我都不認識。
他們也不認識我,從我進門就一直在好奇的打量我。
梁生俊咳嗽了幾聲,尷尬的氣氛有所緩解,他將我推到前面,用輕緩的語氣說:“這是薛檸,正在列寧學校讀初一,是濤哥的親妹妹,以后,就跟咋們一起玩了。”
我明顯感覺到他說“濤哥的親妹妹”的時候,語氣加重了。
他又拉著我,挨個兒指了一遍:“這是虎子,這是三水,這是阿玉,三水的女朋友”;他又指了指角落的元蛋:“這是元蛋,和齊哥唱K那次見過的。”
我大概找了找每個人的特征,虎子穿著皮衣,是寸頭;三水染了不自然的自然黑頭發,頭發朝腦門后面梳,像老公雞的紅冠子,唯一的女性阿玉很好認,涂著鮮紅的指甲油,嘴里嚼著泡泡糖;而元蛋跟上次一樣,小平頭,黑外套,沒有一點點變化。
他們很熱情,也很高興,尤其是阿玉,拉著我問東問西的,虎子三水還把煙掐了,就因為我咳嗽了幾聲,元蛋只是不說話,敬了我一杯酒。
我不會喝酒,酒到跟前了,也是不得不喝,我剛端起酒杯,和元蛋的杯子碰了一下,梁生俊的手伸了過來攔住了我:“你不會喝酒,我來吧。”
我推開他的手,一邊驚嘆手長得好看,一邊喝掉了那杯啤酒。
放下杯子后,元蛋遞了根煙給我,我知道,我也見過,我哥那有新成員加入也是這樣的流程,介紹認人,碰杯喝酒,再發根煙,這意味著他們的認可。
我雙手接過煙,還未捂熱,又是那只白皙修長的手抽走了那根煙,梁勝俊將煙叼在嘴里,順手掏出打火機點了火,一個漂亮的煙圈之后,淡淡開口:“你不會,不要逞強,也不要去學,沒有必要。”
說完又摸了摸我的頭,理好我凌亂的發型:“你這樣很好。”
起初我不理解他這一系列動作的意義,三樓聊完天下到一樓的時候,我突然理解了。
一樓是臺球廳,南梁鎮最大的臺球廳,各方勢力在這里都有自己的臺子。
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加上對臺球的好奇,看到沒有人的臺球桌就撲了過去,跑的太快,沒有看到阿玉的眼色,也沒有碰到梁生俊拉我的手。
我拿起球桿,一桿倒下去之后,麻煩找來了。
幾個有紋身的混混過來了,開口就是臟話:“你他媽哪個臺的,不知道這是劉哥的地兒啊!”
我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就被嚇到了。
梁生俊將我拉到身后,單薄的身形將我堵的嚴嚴實實。
虎子已經上去道歉了:“對不住,對不住,兄弟,我們小檸第一次來,壞了規矩,是我們的錯,這樣,我一會兒給各位送個果盤,再免了今晚的臺子費,當做給各位賠個不是,你看怎么樣。”
那個為首的流氓也是個見好就收的,領了果盤和退費,十分囂張的走了,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小婊子,挺會勾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