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珊看著她的時候是踮著腳尖的，似乎這樣的動作就可以讓他看清楚某些東西。
宋時本來距離她已經很近了，但這會兒，男人又逼近了一步，然后俯身望進他的杏眸里，眼底帶著幾分戲虐：“如果吻到了，怎樣？”
女孩兒一下子推開了他，然后自己有后退兩步跟他拉開距離，好像很嫌棄一般。
她瞪著他，聲音里帶著三份埋怨五分嗔怪：“你竟敢讓別的女人吻你？還有沒有點身為人家男朋友的自覺？！”
他反問她：“你有身為女朋友的自覺？”
江竹珊的分貝不由得提高了幾分，頗有底氣地跟他對峙：“我當然有啊，程翔說要抱我的時候我還想萬一給他抱了你會不會生氣，而且最后也沒有抱到。”
聽到女孩兒這句話，男人的眉骨微動了下。
他嘴角不動聲色地勾了勾。
她看著他的動作，瞬間明白了什么，皺眉道：“你在笑嗎？你覺得我很可笑嗎？”
“沒有，覺得你很可愛。”
江竹珊，“……”
他們是在吵架好不好？！
這男人怎么說了句不適合吵架時候說的話，說得她都心軟了。
但是給別的女人吻，還是不能原諒。
尤其……明明有女朋友，還不安分！
她冷哼一聲，轉過身背對著他，但是并沒有抬腳離開。
宋時走到她身后，低垂著眸子看著面前的女孩兒，這才發現她原本扎起來的頭發現在是散著的。
而他刻意留下的吻痕也被遮住了。
男人抬手，將她的頭發攏到耳后，放在肩上，目光落在那個吻痕上，薄唇張合：“她沒有吻到，沒碰到就被我扯開了。”
江竹珊回頭瞄了他一眼：“真的？”
他臉上是沉靜的淡漠，但看見她那張帶著點懷疑但又期待一個答案的眼神時，目光柔和了幾分：“嗯。”
女孩兒轉過了身：“那還差不多，你要是被別人親了我得多惡心，以后都不想跟你親親抱抱了，我喜歡干凈的男人。”
“同理，你也不準跟其他男人發生任何肢體接觸。”
她微愣了下，眼珠在眼眶里轉了個圈：“我有哥哥，我有時候有求于他還要拉他手臂撒嬌呢。”
“你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找我。”
切，說的好聽。
他跟哥哥怎么會一樣呢？！
她就是殺了人她哥哥指不定都會包庇她呢，但宋時呢？她如果敢阻止他拿下SONG的計劃，說不定就會被他直接給掐死。
不過她一向是識時務的人。
因為喜歡他，所以不會碰他的雷區。
她聰明地知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真的薄弱的經不起推敲，經不起試探。
但……這男人饒了這么一大圈還故意用嚴淑兒混淆視聽引起她的誤會……就是為了提醒她不和其他男人發生肢體接觸？！
可真是費盡心機啊。
心思深沉的男人真可怕。
女孩兒撇了撇嘴，仰臉看著他：“總之我會看著辦的，你放心吧，你是我男朋友的時候，如果再有異性跟我表白什么，我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宋時聽完她的話，深眸不可避免地瞇了下：“你覺得……我還有不是你男朋友的時候？”
“男女朋友分手很正常啊，雖然我現在很喜歡你，但不代表我一直會很喜歡你，更何況你……”
她本來是準備說他不喜歡她的，但是想到剛才那一茬，適時換了說詞：“更何況你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不想跟我繼續了。”
江竹珊話落之后，宋時的臉色徹底冷了下去。
他深眸盯著面前自成一套理論的女孩兒，神經有些緊繃，目光鎖在她的臉上，好像要把她從里到外看個清楚明白透徹，那眼神里……儼然已經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慢慢溢了出來。
她被他盯得發憷：“你……你怎么了？”
男人拉住了她的手，緊緊握著，好像握緊了就可以再也不用失去了一般，而后他壓唇問她：“你，喜歡我么？”
江竹珊很認真地點點頭：“現在很喜歡啊，可能未來還會喜歡好長時間，但是再到后來的后來，我也不清楚，未來的事情沒人清楚的。”
“怎樣，可以一直喜歡？”
啊？！
這個問題……該怎么回答呢？
女孩兒只覺得心臟呯呯呯地跳個不停，突然緊張。
她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于是男人拉長音調地追問：“嗯？”
江竹珊看著面前這一張好像很認真的英俊臉龐，舔了舔唇后，笑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你想讓我一直喜歡的話，就對我好點，讓我覺得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唄。”
宋時突然帶著她的手往后，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抱住了她，他的掌心輕撫著她的頭發，薄唇有一下沒一下地吻著，在她耳邊沉聲落下一個字：“好。”
這個“好”字分量有多重？
而他又是怎么想的？
當時的江竹珊完全不清楚。
女孩兒被他抱了一會兒，開口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再加上我還喝了酒，好困，想回去睡覺了。”
宋時松開了她，問道：“喝了多少酒？”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看著他：“好多。”
“酒量不錯？”
“還好，之前陪哥哥談生意的時候經常跟客戶喝酒，練的。”
男人盯著她，蹙眉：“江承御談生意，讓你替他喝酒？”
江竹珊忙著搖了搖頭：“不是不是，是因為我哥他必須保持腦子清醒，然后才能談到自己滿意的地步，那時候就我們兄妹兩個，當然要好好配合啊，他起初也不允許的，但有一次我拿了一個酒壺，里面一半是水一半是酒，我和他說我以后就拿著這個酒壺上飯桌，然后只喝水就好了，我哥就信了。剛好很多老外對中國的酒壺很感興趣，也沒有為難我什么的，但是嘛，總有那么幾次還是要喝酒的，然后我慢慢就練出來了。”
宋時看著她，心底某處好像突然軟了下去。
她很懂事。
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地沒心沒肺。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線，臉色辨不出喜怒：“回去吧，早點睡覺。”
江竹珊跟宋時說了再見，然后就抬腳進了江北竹苑。
室內玄關處，女孩兒低頭換鞋，換好了后正要抬腳上樓時，一個不小心瞥見了站在窗戶邊的江承御。
額……這個位置，該不會是把剛才她跟宋時在一起的畫面看了個清清楚楚吧？！
怪尷尬的。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看不出來，宋時居然是個這么不干脆的人。”
江竹珊往客廳里走了兩步，看著她哥：“什么意思啊？”
江承御抬腳朝她走過來，邊走邊道：“送你回個家，還卿卿我我半天，你也是夠了，二十多年學會的吊男人手段是不是全用在了他身上？”
江竹珊，“……”
這哥哥，說句話怎么就這么難聽呢？！
她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哥，我怎么覺得你這么陰陽怪氣呢？我把他追到手了，你不該恭喜我嗎？”
江承御瞥了她一眼，眸低盡是嫌棄：“那么個心思陰暗的男人，你還指望我恭喜你？”
“哪有陰暗，他對我挺好的，還怕我突然不喜歡他呢。”
江承御輕嗤：“是么？他怎么對你好了？”
“就……我感覺他很喜歡我啊，而且好像特別容易吃醋。”
男人的聲音突然就凌厲了幾分：“這算哪門子地對你好？”
江竹珊，“……”
她不知道怎么說，只好看著江承御問：“那你說，怎么樣才算是對我好？”
他輕嗤一聲，看著面前單純天真的女孩兒：“你問他，愿不愿意為了你放棄SONG。”
emmm……
江竹珊看著他：“嗯……那你這就是沒事兒找事兒了。”
男人臉色突然冷了幾分：“你再說一遍？”
“哥——”
女孩兒喊了他一聲，有些嬌嗔，又帶著幾分埋怨，而后才道：“SONG是他追求了那么多年的東西，而且說不定他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才想要扳倒宋振海的，你讓我去挑戰他底線干什么，我不要。”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會愿意為了你一次次刷新底線的，懂？”
說實話，江竹珊不懂。
她看了一眼江承御，又收回視線拎著包走到沙發處坐下。
包被隨意丟了下來，女孩兒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水杯被握在手里的時候，她盯著那透明色的液體突然愣住了，開口道：“哥，你這話是亂說的吧？”
“我有騙你的必要？”
“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尊重他，他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我為什么一定要拿那個去跟他計較呢？”
江承御不動聲色地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看著女孩兒：“珊珊，也許宋時的確挺喜歡你，他內心陰暗蟄伏多年，遇見你這么個光亮一般的女孩兒，自然是覺得新奇而羨慕的，你肯往他身上湊，他就照單全收，但這喜歡到底有多單薄，多經不起考驗，你想過么？”
江竹珊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不情不愿地道：“我現在就只是跟他談個戀愛，為什么要想那么多？”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其實已經生出了幾分不確定。
她潛意識里，還是很愿意相信哥哥的。
江承御的聲音不疾不徐：“你想跟他談個戀愛，你的想法的確很簡單，但現在你手里握著那么多SONG的股份，也許有一天被他發現了，那男人會為了他的宏圖大業連著你一起算計，你明白嗎？”
“為什么要算計？我有股份我可以支持他啊。”
“對他這種人來說，握在自己手里的，永遠比放在別人手里更放心，不管這個別人是誰，懂么？”
她下意識地對上了他的視線：“這……這都是你的猜測吧？”
他如實開口：“的確是猜測，但他對你感情深淺的程度，你應該比我清楚？”
江竹珊抿唇，垂下了眸子。
從來沒說過喜歡她，能有多深呢？！
江承御看著她發愣，開口補充：“如果不夠深，他算計起來連眼睛都不會眨。況且……我看那男人壓根不像是會輕易動感情的人。”
女孩兒搖了搖頭：“哥，我不明白，你不是都幫我把SONG的股份拿到手了嗎？我以為你默許我跟他在一起了呢，為什么又和我說這樣的話？”
江承御靠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孩兒，眼底帶著幾分無奈。
他從小呵護到大妹妹，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一個男人？！
他輕嘆一口氣，抬手扶額。
如果江竹珊不是他親妹妹，他還真不管了。
但她是，他就有責任跟她交流溝通。
男人沒有回答女孩兒的話，而是開口反問：“珊珊，你了解宋時嗎？”
“你指的是什么？”
“他為什么要扳倒宋振海，就算是私生子，宋振海再怎么說也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樣一個涼薄的男人，他會全心全意地對你一個半路上殺出來的小姑娘掏心掏肺？”
江竹珊不說話。
她沒想那么多。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只顧著一股腦向前沖了，哪會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呀？！
江承御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如果他夠愛你，你也喜歡跟他在一起，我當然無條件支持。但如果他要騙你，你覺得……我該坐視不管？”
她對上江承御的眼睛：“我不相信他會連我一起算計。”
他冷冷地掃了女孩兒一眼，落下兩個字：“在感情里，一腔孤勇是最愚蠢的行為。”
江竹珊，“……”
她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放到了茶桌上：“哥，你也別想太多了，我手里的SONG股份是你幫我拿到的，沒有你的允許，我絕對不隨便給別人，支持他可以，但是不能給他，我不傻的。”
江承御看著她，終究沒再開口說什么。
畢竟，他只是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去看，覺得宋時不會是他妹妹的良人。
但目前為止，他沒有有力的證據能證明什么。
當然，永遠沒有最好。
江竹珊把水杯放在了茶幾上，看著江承御試探性地開口：“哥，你喜歡聶姐姐到那種地步了嗎？”
“哪種？”
“如果她要你把GIY投行送給她，你送嗎？”
他涼涼地看著她，嗤笑：“說你蠢，你也是真夠蠢的，詩音跟宋時是一類人么？GIY投行我就是拱手送給她，她也不會要。”
江竹珊，“……”
她翻了個白眼：“那哥，你可真是挺沒底線的。”
女孩兒說完這句話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她對著江承御做了一個鬼臉，然后直接跑上了樓。
……
江竹珊的臥室。
她洗了澡之后躺在床上，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江承御說的那些話。
女孩兒抬手拿過手機，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給宋時發了一條短信。
【你到家了嗎？】
發送成功之后，她就一直盯著手機看，然后沒過多大會兒，宋時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江竹珊看著來電顯示，不怎么滿意地撇了撇嘴，她掛斷了。
現在不想說話。
講電話可以聽見聲音，聲音可以分辨情緒。
但是她現在不想讓宋時察覺到她在胡思亂想。
掛了男人的電話之后，她緊接著就又發出去了一條信息。
【我想和你發短信，不想打電話。】
她趴在枕頭上，眼神空落落的。
沒多大會兒，宋時的短信就過來了。
【到了。】
只有兩個字，跟他平時說話的風格一樣。
江竹珊撇了撇嘴，拿起手機開始編輯信息。
【宋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讓你為了我放棄SONG的話，你會愿意……】
打到這里，她又指尖頓住，然后全部刪除，換成新的內容。
【好的，那你早點睡覺吧，晚安啦。】
發完這條短信，江竹珊就扔下了手機，她翻身側臥，隨手抓過放在床頭的棕色小熊，擋在臉前，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江竹珊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接起：“霍凌宇，一大早的你打什么電話？吵死了……”
“今天有空嗎？”
女孩兒一邊坐起來，一邊道：“那要看你是什么事兒了？”
“昨天聚會，程翔是專門從青城趕過來的，現在要回去了，他讓我替他問問你，中午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江竹珊眸光微動。
她沒有立刻回答。
那邊的霍凌宇似乎感知了她的猶豫，再次開口道：“就是一頓飯而已，吃完這頓飯，他就會回青城，除了過年過節基本也不回來，你那個男朋友應該不會不同意？”
江竹珊，“……”
她撇了撇嘴：“我什么都沒說，你瞎腦補什么呢？吃就吃啊，你去嗎？”
“你希望我去嗎？”
“去吧，三個人吃飯總是比兩個人好點，我也不想我們家男朋友誤會我。”
霍凌宇，“……”
沒聽到那邊的聲音，女孩兒試探著道：“霍凌宇？”
“聽見了。”
“哦，那你去嗎？”
“如你所愿，去。”
“好的，那你把地址發給我，中午我直接過去。”
“行。”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然后江竹珊發現手機里有一條未讀短信。
是宋時的，只有兩個字。
【晚安。】
發送的時間，是昨晚她最后一條短信發過去五分鐘之后。
唔……這好像是宋先生第一次回她的晚安信息呢。
……
江竹珊下樓去吃早餐的時候，發現哥哥江承御的臉色有些……冷。
跟他平時溫潤的模樣不太一樣。
女孩兒皺眉，湊到他跟前看了一眼：“哥，你不會還因為昨晚我們討論的事情在跟我生氣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朝著對面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去坐下。”
“哦，好。”
她應聲之后，走到對面坐了下來。
江承御看她坐下之后，薄唇張合：“聽說，霍凌宇最近在追你？”
“他嘴上是這么說的，但沒有做什么。”
“你對他還有感情嗎？”
她彎唇笑了下：“嗯……就是一個初戀男友吧，感情嘛……同學之情有點，但沒有女生對男生的喜歡了。”
“他想跟你復合，考慮么？”
江竹珊搖了搖頭：“不考慮，我喜歡宋時，而且他也是我男朋友，我哪能朝秦暮楚。”
江承御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又道：“如果，霍凌宇約你吃飯，你會去嗎？”
“會啊，吃個飯有什么不能去的。”
況且，她今天中午吃飯就是和霍凌宇一起。
江竹珊說完之后，打量了一番她哥的樣子，隱隱覺得……他應該是因為自己的事情悶悶不樂，畢竟他們兩個從來都沒有過隔夜仇。
那哥哥不開心是……因為聶姐姐嗎？
再結合他問的問題，八成就是了！
女孩兒頓時起了八卦心思：“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感情問題了？”
江承御皺著眉頭，淡淡道：“沒有，吃你的飯。”
“哦，好吧。”
江竹珊開始吃東西了，但一口吐司還沒塞進嘴里的時候，江承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們女生，怎么就不能跟那些前男友保持距離？”
她動作一頓，怔怔地看著哥哥：“聶姐姐跟前男友出去吃飯啦？”
江承御，“……”
他掃了她一眼，沒接話。
江竹珊笑了下，一本正經地道：“哥，你知道嗎？女生之所以愿意跟前男友出去吃飯，那是顧念之前在一起時候的情分，是覺得畢竟在一起過，還是希望分手后可以當朋友的。但這呢，并不代表還想跟他們復合，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男人輕嗤，沒接話。
她，“……”
女孩兒聳聳肩，繼續吃自己的吐司，但沒多大會兒，手邊的電話響了。
宋時的。
江竹珊覺得——
宋先生最近好主動啊！
因為男朋友的電話打進來了，她也不管哥哥的情緒了，直接接起：“早啊。”
“中午有空么，一起吃午飯？”
江竹珊，“……”
她中午有約了。
女孩兒靜了兩秒鐘，開口問道：“為什么？”
“男女朋友，不應該多點相處時間？”
“我還以為你想我了。”
她說完這句話后，不好意思地朝江承御吐了吐舌頭。
他一臉嫌棄，直接放下餐具起身離開了餐廳。
江竹珊，“……”
她看著哥哥背影的時候，電話里傳來宋時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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