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隱瞞只會帶來害處。
人必須有面對現實的勇氣。
沒有這種勇氣,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
對我們造成最大傷害的,恰恰是那些讓我們與事實真相隔絕的人。
———阿加莎??克里斯蒂
……
J市慵懶地橫臥在與北國的邊境上,自西北而下的跨境河流像道劃痕,將城市不規則地分為東西兩區。
城市歷史可追溯至七千年前的漁牧文明,那是它最有記載意義的時刻。
此城從那以后便混吃等死,逐漸腐朽,憑“口岸福利”吊著最后一絲氣息。
市中心繁華地帶,曼都酒店頂樓,豪華套間。
周志一手掐腰,一手揉了揉惺忪睡眼。
心中怒罵這群作死的通宵嘚瑟,到底玩出了意外。
死者躺在套間吧臺上,金發碧眼,呈“大”字狀,身下壓著白色貂絨披肩。
胸口絲質內衣上有少量酒漬,頸部插有一把玫瑰雕柄的大馬士革茶刀。
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傷痕。
墻面和附近的冰箱上有噴濺痕,除以之外再無線索,周圍亦無打斗痕跡。
六年間,此作案手法已經出現十五次,茶刀留下八把,兇手的挑釁之心真是日月可鑒……
紅藍交匯的車燈劃破清晨的寂靜……
“鄭姐,你來了。
昨天他們在這開酒會,死者被發現的時間大概是早上三點左右。”
鄭媛低頭看了眼手表,此時是五點半,隨即抬頭看向周志,“法醫來了嗎?”
“正在檢查尸體!
“媒體封鎖了嗎?”
“好像來不及了……
這里有幾位網紅已經拍照發了微博!
“一猜就是,名媛聚會怎么能少了網紅。
這幫人真是什么熱度都蹭,根本不管后果,聯系相關人刪了!
鄭媛長吁口氣,抱著膀查看現場。
“是,鄭姐,那我們?”
“這案子肯定給我們了,畢竟以前的兇器都是這款刀!
鄭媛說罷,轉身看了看吧臺上的女人。
死者是個麻煩的主,北國著名家族涅林家的長女。
城市不大,有頭有臉的人大家多數面熟,更何況這位跨境紅人。
幾年前,死者的伯父,也被此款茶刀殺害。
“老鄭您來啦,這丫頭昨個肯定是玩嗨了。
看這狀態,她可是嗑飄了呢,只是勁兒還沒過,人就玩完了!
她還沒等自己玩完就玩完了!
多漂亮的姑娘啊,嘖嘖嘖嘖!”
說話的人名叫魯娜,秘案局法醫。
平時很少言語,行為怪異,一有案子,一看到血就異常興奮。
“還有什么別的發現嗎?和以前的作案手法相同?”
鄭媛早就習慣了魯娜這副樣子。
“有啊,您看!”
說著,魯娜笑嘻嘻,遞過來一個套娃狀的雪克壺。
里面的東西鄭媛看了一眼,險些吐了出來。
魯娜見此連忙像護住寶貝一樣,將杯子藏在身側。
“交給你了,回去驗下是誰的!
鄭媛緊蹙眉頭,赤紅著臉看向魯娜。
一旁的周志看了眼鄭媛,“什么。苦嵔!
“好像是伏特加,泡的這個!编嶆抡f著,指向自己的眼球。
周志撇了撇嘴,滿臉嫌棄地看向魯娜,她像得到了寶貝一般,美滋滋地抱著雪克壺。
…………
大眾超市
金怡在儲物柜前關門時,身旁一男生正打電話,她聽到后笑了一笑,臨走時瞄了男生一眼。
多年習慣沒變,出門在外,她總喜歡觀察周圍的人。
進到超市里。
正當她在貨架前糾結該給周叔買哪種酒時,電話響了起來。
多年應試教育留下的后遺癥,每當她緊張之時,腦里會胡亂蹦出當年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和詩句。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媽……”她接起電話。
“你干嘛呢?”對方有點火氣。
“買東西!苯疴袣鉄o力。
“你還長心嗎你?錢哪來的?”
質問的語氣直扣心門。
“不記得了,有事?”
“你有臉問我有沒有事?你到底去秘案局了?”
“不然呢?”金怡對于媽媽的咆哮習以為常。
“你能不能要點臉……”
這句吼的聲音極大,金怡一不小心,電話掉了下去,撿起來時,屏幕磕的稀碎。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什么動靜?你干什么呢?”
異常大的吼叫聲傳來,金怡這才意識到碰到了免提。
她滑動屏幕想要關閉,奈何屏幕上絲毫不動。
“媽,我手機壞了,回去說!
“你特么少給我整事!”
電話里傳來媽媽喊叫聲,附近的人看向金怡。
金怡無奈道:“我手機剛才摔壞了,開免提呢,現在掛不了,你聲音太大,打擾到周圍人了。”
“這時候你有臉了?啃老的時候想什么了?”
金怡聽及此,不禁汗顏。
噫吁嚱……
“對,對,女兒沒出息。
將近三十的人了,還沒孝敬過您呢,是我的不對了!
她無奈回道。
“你腆個大臉要讀博,讀完了呢?也不正經工作。
你說你那專業,當心理醫生多賺錢,偏偏去干那不靠譜的,。
就你的夢想是夢想?
生活是生活?
絲毫不管別人的死活了是吧?”
連珠炮式的發問讓人心累。
“恩,媽,是我的不對了!苯疴牭脽o奈,卻又沒法掛斷。
“你說你要去的那個鱉地方?
能賺幾個錢?
我養你這么大,就是為了你三十不結婚,天天扯犢子,研究精神病?
我告訴你,得虧你沒當心理醫生,不然就你這個德行……
你自己的精神病都沒治好呢,你還怎么治別人的精神?”
人生哲理,別惹你媽不高興。
“您說的正是呢。”
金怡應和。
“少跟我打馬虎眼,說你呢!
你能不能別去那個鬼地方上班?
能不能干點好事?
我供你讀博就是為了讓你干那個。
你對得起這些年的學費嗎?”
“噯?
媽媽,我讀書花的是國家的錢,現在做的事也是為了國家,好歹算個公職人員呢。”
金怡揉著額角撇了撇嘴。
“別扯那些沒用的,你能賺幾個錢?
到時候連個房子都買不起,可別指著我。
我告訴你,我生你養你已經仁至義盡了,別處處啃我!
“我保證,肯定不啃你。”
還能說點啥吧!
“說那屁話,我不是你媽嗎?
你要是死窮的,過不是人的日子,我還能看著你啊?”
“還別說,你看著也比管著強!苯疴鶡o奈,您老到底要我怎樣?
“你怎么一天天跟個滾刀肉似的,軟硬不吃你?
我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啊?”
“沒有啊!
天道好輪回,當媽的饒過誰?當年姥姥那一套盡數傳到了媽媽身上,用來收拾金怡。
“沒有還不換個工作?”
“我第一份工作還沒去呢?怎么談得上換?”垂死掙扎吧!
“你那是工作嗎?你那就是胡扯!
你當你自己是什么?
別以為我不了解你那些小心思,你這個人就是自我,自私!
這就有點過分了……
“媽,要是你不想讓我干目前的工作,那我只能遺憾的告訴你,閨女恕難從命。
這地方我去定了,你也別費那些口舌了。”
死皮賴臉挨巴掌吧……
“你個小王八犢子,你要是死犟,就別叫我媽!
“遵命,母親大人!
跪安吧您吶……
“滾!”
“是!”
金怡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終于長舒口氣,不過她自己也理解媽媽的憤怒。
對于一個極度虛榮的人而言,有什么比她生了一個沒出息的女兒更糟糕呢?
年近三十,沒錢,不結婚,單親家庭長大……
一瞬間,金怡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無數多的負面標簽。
長太息……
可是那又怎樣?
秘案局,一定是要去的。
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媽媽覺得賺不到錢丟人?
那就丟人吧,畢竟比起丟人,有些事更讓金怡心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