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坐在他的對面，正想為他爺爺的事情說點什么安慰的話。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莫梵亞打來的。

蘇瑞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心口一跳，手指在屏幕上懸了片刻，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如果莫梵亞問她現在在哪里，她并不想說謊，可是，現在S正在找Alex，莫梵亞的立場已經不同，她同樣不能泄露Alex的行蹤。

Alex沒有問她為什么掛斷電話，等蘇瑞將手機放回去后，他繼續說道：“蘇瑞，我有點話想對你說。……是關于莫梵亞的。”

“我有話要對你說，是關于莫梵亞的。”Alex說。

“你是不是想說，梵亞進S的事情？”蘇瑞很冷靜地反問道。

Alex如此慎重，大概是想說這件事吧。

果然，Alex點頭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老實說，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幾乎不太敢相信，因為……我一直覺得莫梵亞很好，我也相信，你們在一起會很幸福。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做這個決定。”

“因為莫博石的關系。”蘇瑞輕聲辯解了一句，“梵亞……多少有點不甘心吧。”

“嗯，如果那確實是他的決定，我也沒什么可說的，只是——”Alex擔憂地看著蘇瑞道：“我只是擔心你和樂樂，如果萬一S那邊鬧出什么動靜，我希望你們能置身事外，不要被波及。”

蘇瑞何嘗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也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莫梵亞這次擔的關系比上一次會大很多，他也不會如上次那樣幸免了。

“樂樂現在的情況也好多了。”蘇瑞沉吟了半天，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們手里應該也有一定的積蓄，足夠他和媽媽過完下半輩子了，我最近在想一件事，能不能，讓他們先離開？”

事實上，從蘇瑞知道莫梵亞進入S之后，她就一直在擔驚受怕，她并不是怕自己被累及，而是擔心自己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平靜生活終將毀掉，不過，現在蘇瑞稍微能輕松了一些，因為樂樂比之前的情況好多了。他術后恢復得很好，與其他小朋友也能打成一片。

為安全起見，在局面徹底明朗之前，蘇瑞一直想將他們送走。

到一個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譬如某個歐洲小鎮，良好的環境，絕對的安全。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與莫梵亞商量，而是，蘇瑞也實在舍不得別離，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現在聽Alex這樣說，蘇瑞已經意識到：也許變故真的迫在眉睫了。

“……如果能讓他們先轉移，自然最好，我在國外有一些朋友，倘若需要，我可以幫忙聯系。”Alex很誠懇地說。

蘇瑞搖頭婉拒了。

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她還是要參考莫梵亞的意見。

“S已經介入到密祜的事情里來了，其實也好，我一直想和他們正面交鋒，但總是找不到途徑，上次莫博石的事情之后，我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現在看來，這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Alex繼續說著，忍不住歉意地看了蘇瑞一眼，“只是，這樣就導致了，我和莫梵亞的關系會直接對立。我知道你夾在中間會很為難，我也無法預測到結局會怎樣，不過，我想讓你知道，即便你選擇與你的丈夫站在一起，我也絕對不會怪你，那是你應該選擇的立場。”

Alex的這些話并不是敷衍，他不會用民族大義，讓蘇瑞站在自己這一邊，他很明白她的顧慮。

即便蘇瑞在一起，選擇了站在他的對立面，Alex還是可以理解她，自然，更加談不上責怪，他永遠不會責怪她。這是他對她的許諾。

蘇瑞默然，她看著Alex，正想說些什么，手機再次響了幾次。

蘇瑞低頭一看，仍然是莫梵亞。

莫梵亞又打來了電話。

她不得不再次按掉電話，這一次，她給莫梵亞回了一條短信過去，“我現在有點事，晚些時候打給你。”，不然，莫梵亞一定會因為擔心，而不停地打過來。

Alex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并沒有評價一言半句，等蘇瑞發完短信，他微笑道：“回去吧，今天能看見你，真的很開心。而且，他應該對你很好。知道這一點，我也就放心了。”

倘若莫梵亞對蘇瑞不好，就不會接二連三地打來電話了。

蘇瑞還是說不出話來，她繞開之前關于立場的話題，很客觀地說：“這里還是不太安全，不能久住的，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沒有？如果需要我幫忙……”

“我接下來的任何打算，都不可能與你有關系，蘇瑞，你不能保全所有人，如果你選擇了莫梵亞，就一直選擇下去，這已經是一場戰爭，倘若你沒辦法站在其中任何一邊，你會比所有人都受傷。”Alex扶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很慎重地說。

蘇瑞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她該怎么選擇？

一邊是自己的丈夫，而且，明顯莫梵亞所作的事情是理虧的，然而她不是間諜，不是警察，她不可能因為一個大義凜然的理由去背叛他。她可以勸阻，但至少要在一起。

另一邊，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她虧欠了很多，而且極其珍視的朋友，他現在在危險之中，她該怎么置之不理？

“你別擔心我，我這次能從密祜逃出來，斯冠群也做了很多事情，我并不是沒有盟友，至少他還能幫我。——你應該已經知道他在世的消息了吧。”Alex見蘇瑞的表情沒有變化，便知道，她其實已經知道了這些事了。

蘇瑞點頭。

他們才剛剛說了這么幾句話，蘇瑞的手機居然又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果然還是莫梵亞。

今天的莫梵亞真的很反常，她不明白，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電話。

她不是已經發短信過去確認了么？

“回去吧。”這一次，Alex沒有再坐視不管了，他并不希望蘇瑞和莫梵亞之間因為他的關系而產生罅隙。

蘇瑞卻還是將電話按掉了，她和Alex那么久沒見面，而且，在他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怎么能就這樣離開？

Alex本想再勸一句，門卻在此時響了。

外面有人敲門。

兩人面面相覷。

Alex回來的時候很隱蔽，即便是樓下的管理員，也都不知道Alex在家的消息，還在那里對蘇瑞說：“那間屋空了很久了，就這樣空著多浪費，要不要放出來出租”之類的廢話。

那么，會是誰呢？

管理員嗎？

蘇瑞很快環視了周圍一圈，然后，指著臥室道：“我去開門，你先進去躲一躲。”

Alex其實并沒有多驚慌，可是見蘇瑞已經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他還是很配合地進了臥室。

蘇瑞在開門之前，先將房間環視了一圈，連剛才Alex坐過的椅子，她都將它推了進去，在確保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之后，她才將門打開。

外面的訪客，卻是她絕對絕對沒有想到的人。

莫梵亞。

方才一直在給她打電話的莫梵亞。

“你……怎么來了？”蘇瑞腦子一嗡，持續了幾分鐘的空白。

莫梵亞為什么會在這里？

難道，Alex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嗎？

不會那么快吧。

“沒事，本來想問問你今天幫蕭蕭她們搬家處理得怎么樣了，打電話到媽家，媽說你出去了。所以我來問問，要不要晚上一次吃晚餐。”莫梵亞一面說，一面側身走了進來。

神色平淡至極，好像真的是恰巧路過，又恰巧上來瞧一瞧而已。

蘇瑞雖然覺得奇怪，但一時間，也說不出哪里太過古怪。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Alex的房子。”莫梵亞淡淡地看了一圈，腳已經停在了臥室的門口。

蘇瑞終于想到了古怪的地方。

是啊，莫梵亞并沒有來過這里，這是他第一次來。

那么，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她留給媽媽的紙條上，只寫了“我去幫忙收拾一下Alex的房子”，可是，她并沒有說明準確的地址啊，還有，莫梵亞根本就對Alex調查了一番。在知道密祜王孫就是Alex之后，他已經開始調查他了。

雖然這也無可厚非，可蘇瑞還是覺得別扭，好像有一口氣堵在胸口似的。

“這是臥室吧。”另一邊，莫梵亞的手已經放在了臥室的門上，正要推開。

蘇瑞嚇了一跳，她可不能讓莫梵亞在此時發現Alex。

并不是不相信莫梵亞，而是單純不相信S，況且，她讓莫梵亞為自己保密，明顯是不現實的——莫梵亞不是S里的小嘍啰，他根本就是主導者，他不可能自己對自己保密。

“梵亞。”在門打開一半后，蘇瑞趕緊叫住他，道：“我們去接樂樂吧，樂樂快要放學了。”

莫梵亞轉頭看了她一眼，那是蘇瑞陌生的目光，探尋而幽深，甚至，還帶著一點點失望的傷痕。

“好。”

他輕聲應著，手似乎就要放了下來。

蘇瑞正要松氣，莫梵亞的手再次抬起來，這一次，“砰”的一聲，他直接將門推開，因為力氣太猛，門拍著臥室的墻壁，仿佛連灰塵都要撞了下來。

蘇瑞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