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做完上次沒有完成的事吧。”她的身體更矮了一分，鼻尖幾乎貼到了他的臉。莫梵亞只感覺到她溫香軟玉的味道。

不過，上次沒完成的事情？

莫梵亞當然記得，被莫博石的電話打斷的事情。

念及此，他全身頓時燥熱起來，忍了很久，他還是伸出手，抱住她的肩膀，翻了個身，反而將蘇瑞壓到了身下。

他自然是想要她的，這個時候，比其他任何時刻都想要她，可是，不是現在，并不是現在。

他不需要這樣的安慰。

“衣服已經烘干了，我們先回去吧。再耽誤下去，樂樂他們都該起疑心了。”莫梵亞在她的鼻尖上吻了吻，輕聲道。

蘇瑞一怔，臉扭向一側，很乖順地“嗯”了聲。

回去之后，蘇媽媽和樂樂還在樓上玩著游戲，一點都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阿金也準備好了晚餐，家里還是如往常一樣溫馨，即便外面疾風驟雨，卻只是讓屋里的人更加緊密了一些而已。

晚飯無話，樂樂現在已經能與家人同桌吃飯了，只是暫時不能吃太油腥的東西，阿金在菜肴上也多加注意了很多。

等吃完晚飯，雨也停了下來，外面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黑色的車，莫梵亞站起身，彎腰吻了一下蘇瑞，然后笑著對眾人說：“我有點事，可能又要離開一段時間，樂樂，在家要好好聽媽媽的話哦。”

“爸爸好像一直都很忙。”樂樂嘟著嘴，有點不樂意了。

莫梵亞這段時間確實經常出差。

“抱歉，以后爸爸一定會多陪陪樂樂。”莫梵亞也一臉歉疚，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他們一家人應該可以和和樂樂地在一起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終身生活在那樣的陰影下，不如提前面對吧。

他在蘇瑞訝異的目光里走出去，一直走到那輛黑色的汽車前，車門打開，司機畢恭畢敬道：“少爺，上官先生讓我接少爺過去。”

莫梵亞點點頭。

他鉆進車內，雨已經停了，可是窗玻璃上還沾著淋淋的雨霧，莫梵亞好像現在才開始想蘇瑞說的那句話：莫博石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可無論他將這句話想多少遍，似乎都沒有任何感覺，空蕩蕩的，那么不真實。

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就算他是母親與另外的男人生的，那在一起生活的二十多年，又算什么？！

固然沒有血緣，也應該有親情吧，便是一只貓一只狗，在同一個屋檐下，如父子一樣相處長大，那總該也有感情吧，為什么他可以那么冷靜，那么決斷，將他說棄就棄？

莫梵亞仍然，并不恨他，他只是不懂，困惑的，無法理解的。

——這二十幾年來，自己對莫博石來說，又算什么呢？

當他那么崇敬，那么仰慕地看著自己父親時，在他眼里，自己只不過是……一條寄生的小狗嗎？和丟丟一樣？甚至，比丟丟還不如？因為他從來沒有弄清楚自己的位置過！

可是，難道那些回憶都是假的？小時候莫博石教他打高爾夫，輔導他學習，給他講一通又一通人生大道理的回憶，都是假的么？

莫梵亞不能深想，再想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恨那個人。可是，他該怎么去恨自己的父親！

車停了下來。

見面的地點，是飛機里面，上官雅芯與上官老頭都在飛機里，莫梵亞出事后，他們第一時間趕到了，還沒有來得及找旅館下榻。

莫梵亞低頭走進機艙里，上官雅芯已經哭得不行，對著自己的老父親，在那里不停地抹眼淚。上官老頭則還是和以前一樣，淡淡的，一副“天塌下來也不關我老人家事”的表情。

同行的人當中，居然還有蕭蕭，蕭家的資產被凍結之后，蕭蕭便一直暫住在莫家，她和上官雅芯的關系最好，既然那兩夫妻已經在F國大吵一架后決裂了，她自然是跟著上官雅芯一起離開。

上官雅芯也將她當自己的干女兒一樣看待，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而此時，蕭蕭正在安慰著上官雅芯，見到莫梵亞，她抬起頭，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宛如帶著愛意。萬種風情。

莫梵亞并沒有說什么，他并不想與她再有什么糾葛，上次樂樂的事情，已經讓他吃夠苦頭了。

只是，這個時候有一個人陪在媽媽身邊，他也不至于開口讓蕭蕭離開。

反而上官老頭開口了，他駐著拐杖站起來，極威嚴地對旁邊的兩人道：“你們先出去一會吧，我和阿亞有點話要說。”

“爸……”上官雅芯顯然也想呆在兒子身邊。

“出去！”上官老頭卻將聲音揚了上去，極威嚴地斥了一聲女兒。

上官雅芯顯然還是被父親的積威所攝，她縮了縮脖子，還是和蕭蕭一起走了下去，在經過莫梵亞的時候，她抱歉的看著莫梵亞——不管怎樣，這件事是她種下的因。

莫梵亞卻反而極和煦地向母親笑了笑，安慰道：“沒事的。”

他從來沒想過去怪母親，上一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們的選擇，他哪里有資格去干預？

上官雅芯的眼淚又要出來了。

蕭蕭卻做了一個哂然的表情，不過，顯然對莫梵亞的好感愈深了。

等那兩人下去之后，上官老頭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到莫梵亞的面前，透過觀景窗，外面的機場因被水洗過一次，顯得遼闊寂遠，干凈得好像能呼吸似的。

他開門見山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莫梵亞“嗯”了一聲。

“博石這次，是想棄軍保帥了。”上官老頭嘆道：“其實他這個人，是最不甘心在別人下面的。他當了這么多年的副組長，確實委屈他了，現在被這么一鬧，他會不滿，也是正常的。——只是我雖然想到了這一層，卻沒有盡早預防。這江山遲早是你們年輕人的，我一個老人家，真的不想再管事。”

莫梵亞安靜地聽著，他知道，外公仍然沒打算將“他不是父親的兒子”這件事告訴自己。

不過，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

“你母親是我唯一的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孫子，等我死后，上官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上官老土繼續道：“就算莫博石無情，你也不用怕，你還有外公。至于那個什么silence……我若早知道莫博石是Silence里面的人，當初就不該讓你母親嫁過來。那個組織，我早就知道了，當初他們也曾邀請我參加，但是被我拒絕了。它看似神秘，不可撼動，其實里面的人全部自私自利，人人為己，會被別人弄掉是遲早的事情，我只是沒想到……你也會被攪進去。”

“抱歉。”莫梵亞垂眸，淡淡道。

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就算時光倒流，再來一次，莫梵亞也是會這樣做的。

他需要保全他的家族——即便那個家族不再認他。

“這件事肯定不會太早結束，莫博石這樣的做法，只是會讓組織走到明面上來，但是，想倒下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近百年的基礎。阿亞，你不會出事的，我已經讓人去銷毀證據了，你被錄音的部分也不會外流，那個人答應我的。”上官老頭繼續道：“莫博石聰明一世，怎么就沒想到，其實老頭子的人脈也不差。現在立專案查S的那個負責人，是我的世侄。這件事上，你大可以放心。”

“嗯。”莫梵亞點點頭，眼眶有點發熱。

他并不是慶幸逃過此劫，而是慶幸——至少他還有媽媽和外公。

這很重要，非常重要。

“我看，這件事之后，你媽和你爸是一定會離婚的，到時候，你們就搬回上官家，雖然上官家不比從前，只剩下一個貴族的空殼子，不過，也足夠你和你母親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了，只是——如果外公真的那么安排，你會甘心嗎？”

靠著祖上的積蓄，無憂無慮地過完下半輩子，倘若是在前幾天，莫梵亞也許是愿意這樣做。

他并不是野心家，一直以來，因為什么都沒有缺過，所以對任何東西都沒有太深的欲望與執著。

可是，現在，當上官老頭這樣問起的時候，莫梵亞卻沉默了，然后，一字一句道：“不甘心。”

怎么會甘心？

被人擺了一道后，再灰溜溜地爬回老家躲起來嗎？

如果真的那樣做，莫梵亞這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他會看不起自己，事實上，即便不恨莫博石，他也想走到他的面前，問他為什么，為什么可以那么輕易地就舍棄自己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權力就那么重要嗎？他已經犧牲自己，解除了S對莫家的威脅，那樣還不夠嗎？

上官老頭輕輕地松了口氣。

“好，外公要的，就是你的不甘心，如果你剛才點頭了，連外公都會看不起你。”上官老頭一面說著，一面拄著拐杖，慢慢地踱到了另一側，坐下。

“我有一些事想告訴你。”

“嗯。”莫梵亞也知道，這些事情一定很重要，因為，他已經很少在外公的臉上看見如此嚴肅的表情了。

“第一：莫博石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當年你媽媽被人誘騙懷孕，可是，她的身體不好，不能人工流產。為了給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爸爸，外公便答應了你父親的求親。他一直是知道這件事的。當然，那個孩子就是你，至于你的親生父親，不需要問，那個男人本來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莫梵亞站在原地。

他并不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可是，此時聽外公這樣將它說出來，還是覺得很不好受。

上官老頭卻并沒有照顧他的情緒，仍然，繼續道：“第二：上官家并不是完全沒有家底的，只是，我膝下只有你母親一個人，以后你又是莫家的繼承人，所以，本來是打算在我這一代就徹底完結了，沒想到峰回路轉，你還是成為了上官家的繼承人。”

莫梵亞繼續聽著。

關于外公家的傳說，他也聽說了不少，可是，每次看著外公那副懶洋洋的模樣，莫梵亞又覺得那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現在想來，也許，并不是傳說吧。

“現在，silence那邊已經垮臺了，就算當局不敢太追究，那個組織已經名存實亡了。莫博石似乎會成為最大的贏家。不過，那只是一個表象而已，一個區區的莫博石，哪里會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也是中了別人的套。——梵亞，你想接手嗎？”他突然冷不丁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