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杰還在持續地敲著門，李艾卻始終坐在原地，一點要去開門的意思都沒有，蘇瑞原先也沒有動，可是，隨著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終于站了起來。

“李艾，還是讓他進來吧，無論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或者，對我有什么誤會，我們都可以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不是么？”蘇瑞勸解道。

李艾這才沒有說話了，只是神色復雜地看了蘇瑞一眼。

房間的蘇媽媽也被驚動了，她穿好衣服，同樣走到客廳，蘇瑞于是打開了門，門外的人，確實是斯杰，他扶著門檻，襯衣解開幾粒扣子，看上去疲憊而焦急。

他是真的擔心李艾吧。

“她在這里吧？”一見到蘇瑞，斯杰便急急地問。

蘇瑞點頭，還沒細說，斯杰已經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蘇瑞都被他撞了一下，再轉過身的時候，斯杰已經站在了李艾的面前。

“回去吧。”他輕聲道：“剛才是我不對。”

蘇瑞有點驚奇地看著斯杰，他剛才還是一只長滿尖刺的刺猬，而現在，當他站在她的面前時，他乖順得宛如一只小白兔。

李艾還是維持著自己的坐姿，她盯著自己的腳尖，并不說話。

斯杰只能再趨近一步，近乎半跪地停在她的面前，執起李艾的手，“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可是，請不要離開我，我知道我這段時間有點不對勁，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他們全部在虎視眈眈，原來那個位置真的很難。如果我的壓力太大……”

“所以，你需要那筆錢，所以，為了那筆錢，你甚至可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對付我的朋友？”李艾盯著他，毫不客氣地揭露道。

蘇瑞站在不遠處。

對于他們的談話，蘇媽媽是不懂的，蘇瑞卻明白。

李艾口中的那筆錢，應該就是斯冠群留給她的全部遺產。

是的，那是一筆巨款，巨大到所有人都會為之垂涎欲滴，斯杰剛剛接手了公司，事實上，以他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好好地經營它，它太龐大，太盤根錯節，他一定是遇到了資金方面的困難了，這也是斯杰越發不能放過蘇瑞的原因。

他在困境之中，而唯一能解除困境的鑰匙，在蘇瑞的手里。

蘇瑞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卻在想另外一個奇怪的問題。

斯冠群應該知道斯杰的能力，一個只會玩音樂的孩子，懂得什么呢？

他將公司留給他，到底是愛護，還是……教訓？

“對不起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會了，我只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你先和我回去，好不好，你知道的，對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斯杰還在那邊求著李艾，他的語氣很真摯，就像一個不肯對自己心愛玩具放手的孩子，直接而坦白，那是屬于少年的愛戀。因為直接，所以感染力十足。

雖然蘇瑞也惱恨斯杰這段時間的行為，可是，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想為他求情了。

“李艾，不如……”她正要開口，斯杰好像這才意識到她的存在，他轉過頭，看著蘇瑞，神色微沉，“不要你說情。我可以因為李艾的緣故不動你，可是，你也不要以為斯冠群那樣做是為你好，我們都是棋子，全部是他的棋子，他是什么樣子的男人，我比你清楚，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你看看，他是怎么對我的？你知道現在斯氏是什么樣子嗎？他根本就一早打算好了……”

“斯杰！”李艾急忙叫住他，唯恐他繼續說下去。

蘇瑞筆直的站在原地。

她知道斯杰想說什么。

是啊，斯冠群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誰又清楚呢？即便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安雅，也不得不發出了那樣的喟嘆。

也許，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也許，她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人。

——蘇瑞有點混淆，她看不清真相，那個人在云蒸霧繞之中，突兀地出現，又匆忙地離去……

“是啊，也許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就在李艾為她擔心的時候，蘇瑞卻低下頭，兀自笑笑，“不過，無論他是好是壞，是真是假，他已經成功了，所以，無論你們現在告訴我什么真相，都阻止不了我去找他。”

失望也好，淋漓的真相也罷，她需要去直面。

只有直面過最徹底的真相，才能真正地放下，這一生，可以失敗，不能有憾。

就算是作為失敗者，她也要成為一個明明白白的失敗者。

“他如果成心不想見你，你一輩子都找不到他。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一個建議。”斯杰淡淡道：“你可以把自己逼到絕境，看他會不會為你出現。”

“斯杰，別說了，你先回去吧。”李艾再次出言打斷他。

“你和我一起回去。”斯杰轉向李艾的時候，態度重新變得柔順起來。

“算了，讓李艾在我這里住幾天。”蘇瑞不得不從中調停道，無論如何，斯杰的本質不壞，況且，也是真心對李艾，她并不想破壞他們，只是兩個人都需要時間去成熟，去面對很多困境與誘惑。

“還有，斯冠群的東西，我并不想要，如果你那么執著，你盡可以拿回去。”蘇瑞繼續說。

斯杰是斯冠群的兒子，她便是將那些全部還給他，也是物歸原主。

“我不接受施舍。他不過是想看看我的表現，我就表現給他看。”斯杰卻很硬氣，他生硬地頂了一句，又轉向李艾，“不要生我的氣，如果你現在不想看到我，就先在這里住兩天，我三天后來接你，好不好？”

李艾把頭偏過去，并不說話。

斯杰緊了緊他的手，重重地握了她一下，終于站了起來。

他沒有繼續無理取鬧，而是很安靜地走了出去。

蘇瑞送他出門。

“胡娟的喪禮，是后天。也許你還不知道吧，她也有一位母親。”斯杰在離開房間的時候，貼近蘇瑞的耳邊，輕聲說道。

蘇瑞抬頭望著他，她全身僵直，她的手指又開始發冷了。

那么，她殺了一位母親的女兒？

“蘇瑞，告訴我，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斯杰望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蘇瑞惶然地回頭望了一眼，蘇媽媽正在安撫李艾，她們離得很遠，并不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可是，她的心跳已經開始加快，臉色慘白。

那件事，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只有這樣，她才能正常生活。

“是你做的嗎？”他逼問著她。

蘇瑞終于搖頭，“我不知道，別問我。”

“……那么，后天見。我想，你會去的吧。”

斯杰松開了手，什么都不再說。

他離開了。

蘇瑞卻站在門口，許久許久，才轉過身來。

蘇媽媽看著蘇瑞的臉色有異，不禁詢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蘇瑞也不回答，李艾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李艾一直沒有追問。

她選擇相信蘇瑞。

——所以，她不需要再追問什么。

那一晚，李艾和蘇媽媽同房，蘇瑞一個人在房間里輾轉反側，她一直沒有辦法睡著，一閉上眼，便能看見胡娟那張被火光燎得發紅的臉，她的聲音，她的狂笑，她的癲狂，還有那幾張翻卷的照片。

她原本是可以救她的，如果她勇敢一點，如果她……沒有那么一瞬的私心與陰暗，她是可以救出她的。

噩夢讓她冷汗漣漣，可是，她卻無人能求助，醒來時，依舊是空蕩蕩的房間，床單全被濡濕，她頭痛得厲害。

好容易到了凌晨四點左右，蘇瑞再次陷入了迷蒙的睡意里，手機卻陡然響了起來，她抓起手機，“喂”了一聲。

“蘇瑞，我是宋麗麗。”那邊傳來一個許久沒聽到的聲音。

蘇瑞打起精神，勉強接話道：“好久不見，怎么這么晚打電話過來。”

那日離職之后，她們一直沒怎么聯系，除了幾次電話。

“我正在逛論壇，然后，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帖子。”宋麗麗壓低聲音道：“我想，你應該看一看。”

“什么帖子？”蘇瑞心口一跳，沉聲問。

“你開電腦，我傳地址給你看。”宋麗麗在那邊要求道。

蘇瑞只得從床上爬起來。在打開電腦的時候，她已經隱隱約約猜到出了什么事情。

那天，胡娟說，她將所有的資料，整理成一個帖子，放在后臺。

有人知道后臺的密碼。

那個帖子，她一直覺得隱隱擔憂的東西，終于……還是……發布出去了么？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將自己的雙手染臟，讓自己的靈魂受污，還有何意義？

莫梵亞會因此而毀掉的。

電腦終于打開了，宋麗麗的頭像在MSN上不停閃動，她點開里面的網址，那只是一個小型的論壇，而上面的帖子，確實，正是她擔心的內容。

非常驚悚的標題。

豪門艷事：深情王子原來是位花花公子，前床伴據悉染艾滋。

這不僅僅是胡娟編造的那個帖子了，里面的內容更加添油加醋，更加扭曲事實，說莫梵亞就是一個對女性隨便的男人，不然，也不會有私生子，之前的情圣形象全是炒作。措辭簡直胡謅至極。可是，卻有照片，有胡娟與莫梵亞的那張照片，這讓那張帖子看上去真實可信。

發布時間，是兩小時之前，而現在的點擊，已經直逼二十萬。

它很快被頂到了首頁，也許，馬上就會被瘋狂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