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將胡娟堵得啞口無言,可是同樣無言的,還是蘇瑞。
那字字句句,貌似是對胡娟說的,可是這一點兩點,對蘇瑞來講,同樣適用。
她與莫梵亞的事情,原來一直被蕭蕭看在眼里。可是人家是正室,有胸襟有氣度有取舍,她就當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面玩玩而已。玩過之后,莫梵亞仍然是她的人。
那個“任何人”,便是指如她蘇瑞,或者胡娟之流了……
之流……
蘇瑞低下頭,淡然地笑笑,道:“好了,昨晚的事情就這樣算了。我今天本來也是來提出離職的。以后大家見面的機會估計也不會太多,各自保重吧。”
“蘇小姐能這樣想最好,我也不會問昨晚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只不過……阿亞,這位胡小姐,還請人事部快點把工資算給她。胡娟,這次算我們辭退你,給你發三個月的工資,不過,如果你再出現在我和阿亞面前,也許你會永遠找不到下一份工作。”蕭蕭辦事,其實相當利落干凈,只抓主題,她并不在乎真相如何,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而蕭蕭此刻要做的,只是牢牢地控制住局面。
胡娟臉色蒼白,她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一世聰明,到頭來,難道竟是自掘墳墓?
“莫總……”她終于將視線慢慢地挪到了莫梵亞的身上,神色凄楚,似乎想從莫梵亞的身上汲取一點留戀或者溫暖。
可是莫梵亞的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他甚至沒有看她,只是執意地看著蘇瑞。蘇瑞卻神色淡淡,兀自望著別處。
那個人的心里,至始至終,都只有蘇瑞而已。也許她一開始就不要妄圖能夠將蘇瑞從他心中拔除。
失策,栽大了。
“好,如果這確實是蕭蕭小姐的意思,我沒話說。只是,我希望蕭蕭小姐早一點辨清敵友。我到底是站在哪一邊,蘇瑞又是不是蕭蕭小姐以為的那種無足輕重的人,日后,蕭蕭小姐自然會明白。那我先走了。”既然從莫梵亞那里得不到半點支持,胡娟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不至于將那件事拿出來當做籌碼,去向莫梵亞耍賴,那本是最下層的方法。
只要沒有走到最后一步,便是暫時推卻,又有什么關系?
反正,蕭蕭、莫梵亞還有蘇瑞三個人,就算沒有人攪合,只怕也危險得一觸即炸吧。
蕭蕭對胡娟的反應也有點始料未及,她本來以為胡娟會有更多的籌碼,甚至還有一些重要的底牌:她會無端端地摻和進來,肯定有所求。
可是,胡娟此時的行為,幾乎等同于不戰而敗。 走得如此干凈灑脫。反而讓蕭蕭生疑。
在場的女人,也許只有蘇瑞一個人,沒有她們那些隱秘而曲折的心思。
蕭蕭一直姑息著蘇瑞的存在,也未嘗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起走吧,我也有話單獨對你說。”待胡娟說完,蘇瑞頗為疲倦地嘆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蘇瑞!”莫梵亞快走了幾步,在蕭蕭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追到了會客廳門口,拉住了行將離去的蘇瑞。
蘇瑞轉眸望著他。
“我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不需要你承諾什么,或者現在做出什么決定,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句話。”莫梵亞異常堅定地看著她,蘇瑞很少從莫梵亞的眼中看見這樣的神色,他認真的時候,仿佛有種別樣的力量。
與斯冠群的強勢不同,莫梵亞的鄭重更有感染力。
她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蕭蕭雖然很想阻止,可是,她心中也明白:如果此時不讓莫梵亞將那個問題問出來,那將成為他永遠的心結,也將成為這場婚事最大的隱患。
“你……喜歡我嗎?”莫梵亞看著蘇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倘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不會再回避。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喜歡。”蘇瑞微微一笑,原本已經干涸的眼睛,再次涌出淚來,盈于眼眶,卻久久沒有凝結,那泛著淚意的笑容柔軟美好,琉璃一樣。“曾經。”
莫梵亞的心懸起又跌下,在狂喜后,卻是更為深層的失落。
曾經?
那現在呢?
“現在你喜歡誰?”他囁嚅般問。
蘇瑞只是微笑,眼睫低垂,笑意淡然,她欠了欠,終于轉身,朝外面走了去。
什么都沒有回答。
同時離開的,還有胡娟。
莫梵亞幾乎又想叫住他,卻聽見蕭蕭在身后冷冷地問:“還嫌不夠嗎?”
莫梵亞怔住。
“阿亞,你要胡鬧到什么時候?就算她說喜歡你,又怎么樣?難道你能娶她?你別忘了,就算我不追究,就算莫叔叔他們也不嫌棄她的身世,她還有一個兒子!你認為莫家會接受她嗎?你是莫氏的繼承人,你的一舉一動,你的婚姻,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有多少個人正在打你的主意,有多少股東在那里挑刺,你用腳趾頭想一想,你真的還能胡鬧嗎!”蕭蕭也怒了,她本想與莫梵亞糊里糊涂地將這件事敷衍過去。可是,莫梵亞剛才的樣子,卻讓她心驚。
在那一刻,如果蘇瑞更加勇敢一點,更加無畏一點,也許,莫梵亞真的會為她孤注一擲。
還好……還好……
還好蘇瑞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所以,她說謊了。
也許莫梵亞不曾察覺,可是,同為女人,蕭蕭當然看見了蘇瑞補充那一句“曾經”時,嗓音的艱澀與沉痛。
蘇瑞到底是個明白人。很好,沖著這一點,只要莫梵亞不輕舉妄動,蕭蕭也不會再動她。
莫梵亞被蕭蕭的一番話生生地纏住了腳步,他握緊拳頭,靜靜地站在原處。
“好了,阿亞,都過去了,我不會再追究這件事,她既然已經不喜歡了,那就算了,就當一個插曲吧。”蕭蕭慢慢地走到莫梵亞的身后,伸出手臂,慢慢地繞過莫梵亞的腰。扣緊,臉也貼在他的背上。
面對自己未婚夫的出軌,她不打不鬧,甚至還聞言軟語,款款地安慰著他。
莫梵亞低下頭,看著蕭蕭纏在腰前的手,想伸手將它們掰開,可是手臂抬起來,又頹然地放了下去。
他還是沒辦法對蕭蕭太過冷酷。這件事,如果一定糾結誰的錯誤,那個人便是他自己。
蕭蕭能做到如此豁達,已屬不易。
“抱歉。”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莫梵亞終于閉上眼,低聲道。
蕭蕭的唇角揚了上去:莫梵亞懂得道歉,那便是打算回頭了。這是一個好現象。
“沒關系。”她很體貼地寬慰道。
“抱歉,這次的婚事,我想好好地考慮考慮。希望你體諒。”莫梵亞終于將這句在口中徘徊著的話沖口說了出來,然后,他毅然地掰開蕭蕭緊抱住自己的手臂,大步向外面趕了去。越走越快,到后來,幾乎是在狂跑了。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放她走,這一次,莫梵亞不想再重蹈覆轍。
只留下呆若木雞的蕭蕭,在原地呆了半晌,才一腳狠狠地踹在褐色的木門上。
“莫梵亞!你狠!”
蘇瑞走得很快,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莫梵亞驚痛的目光,她才緩下步伐。
胡娟則始終跟在她旁邊,神色低沉,若有所思。
在幾乎快步出走廊,馬上就要到辦公廳的地方時,蘇瑞停下了腳步,她轉向胡娟。
胡娟知道蘇瑞肯定不會如小媳婦一樣忍氣吞聲,之前她是礙著蕭蕭的顏面,所以拼命忍著,現在,事情已經說穿了,蘇瑞又怎么會善罷甘休?
“你想怎么樣?告我嗎?你該知道,如果這件事鬧大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以后,你可別指望能嫁給什么正經的人家了。”胡娟不得不提醒她道。
這種差點被人輪奸的新聞一旦傳出去,別說莫家了,就是尋常的人家,也會三思而后行。
“我當然不會告你,我沒證據。”蘇瑞搖搖頭,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
如果說是蕭蕭想整她,蘇瑞還是可以理解的,她與莫梵亞的關系確實有點不明不白。
可是,為什么似乎胡娟?
她和胡娟之間,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胡娟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了起來, 她牢牢地盯著蘇瑞,一字一句道:“為什么?原因不是很明顯嗎?因為你搶了我的人。”
“你的人?”蘇瑞哂然,“你是說莫梵亞?”
“是!”胡娟供認不諱。
蘇瑞幾乎有點哭笑不得,她憐憫地望著胡娟,道:“第一,莫梵亞不是我的人,從來不是。第二,他也不是你的人,我甚至開始懷疑,那天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們上過床,到底是不是騙我的?”
如果胡娟與莫梵亞的關系真的一度那么親密,那么,今天莫梵亞的表現也顯得太冷淡太正常了一點。
在這個前提上,由不得蘇瑞不懷疑。
“我何必要騙你,這本來就是事實。只是——”胡娟聳聳肩,無奈道:“他總得要在蕭蕭面前裝一裝。”
蘇瑞默然。
這件事,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真假了,莫梵亞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的生命里還出現過什么樣的女人,蘇瑞都不需要再去探究了,她只需要記住一點,那一點就是:莫梵亞也曾喜歡過她。
記憶里的那些經歷,不再是她一廂情愿的往昔。知道這一點,就夠了。而這一點,對蘇瑞而言,也尤其重要。
“你說想和我單獨談談,就是想核對這件事的真假?”胡娟見蘇瑞不說話,她也不想再繼續耽擱下去。有點不耐煩地催問道。
“不是,這只是順口問問,我想和你單獨談談的原因是——”蘇瑞突然抬起頭,幾乎完全沒有征兆,迅雷不及掩耳般地,狠狠地扇了胡娟一耳光。
胡娟的笑容還凝在臉上,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蘇瑞的一巴掌直接撞到了地上,走廊并不寬敞,她倒地的時候,額頭撞到了墻壁上,痛得她有單發蒙。
實在沒有想到,蘇瑞會冷不丁地來這一手。
她還以為,她不過是哭哭鬧鬧,順便哭訴而已。
可是,蘇瑞的表情很平靜,眸光冷淡,唇線微抿,她俯視著胡娟,堪稱平和地說道:“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過,你最好記住一件事,以后不要在我身上玩花樣,這一巴掌,已經很便宜你了。下一次,我會直接如法炮制,如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