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送過女人衣服。”他在她的耳畔道。
像是為她心中的疑問釋疑一般。
蘇瑞一愣,臉有點泛紅,“你有沒有送過衣服給別人,與我有什么關系。”
斯冠群低笑,因為笑聲實在壓得太低,聲音也顯得過于醇厚,伴隨著他的呼吸,撩著她的耳垂,蘇瑞的耳朵莫名其妙紅透了。
他身上有種煙草與古龍夾雜混雜在一起的味道,不算清新,可是太過蠱惑。
蘇瑞又有想要逃離的沖動了。
太危險,如果斯冠群靠得太近,她會喪失思考能力。
“別動。”
蘇瑞剛剛挪了下,斯冠群環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也隨之緊了緊。
蘇瑞趕緊正襟危坐。
斯冠群并未妄動,只是安靜地貼著她的肩膀,呼吸均勻,安靜得好像睡著了一般。
“你不要緊吧?”察覺到斯冠群并不明顯的疲倦,蘇瑞低下頭問。
“有點困。”他悶聲道。
蘇瑞“哦”了聲。
斯冠群會覺得困,想想也知道,他一晚上沒有睡,凌晨趕往會場,開完會,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也許剛剛下了飛機沒多久。
汽車行駛的速度并不算慢,從酒店到醫院的路途不過二十多分鐘。斯冠群就這樣靜靜地依偎著蘇瑞,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提,倒是蘇瑞,先是繃得緊緊的,慢慢又放松了下來,甚至漸漸變得平靜。
蘇瑞將頭低了一些,他的頭發于是擦著她的下頜,癢癢的。
斯冠群的呼吸仍然拂在她的耳側,明明是那么強勢的人,可是疲憊的時候,和樂樂似乎也沒有兩樣。
——斯冠群,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酒店,宴會。
商天南與李艾的糾紛很快被胡娟平息了。
她先請賓客繼續回會場,又去寬慰被商天南丟在一邊的小女友。
鬧得這么尷尬,商天南當然不會繼續久留。他和他的女伴離開后,雖然閑言碎語還是不少,但是氣氛也慢慢恢復融洽了,大家繼續向蕭蕭與莫梵亞祝賀。
莫梵亞敷衍了一圈,也喝了不少酒。等場面恢復下來后,他卻離開了會廳,端著酒,獨自走到了陽臺外面。
蕭蕭和朋友們說了一會話,抬頭發現莫梵亞不見了,問了侍應生,隨后跟了過去。
宴會到了此時,已經是尾聲了。賓客的客人們,要不就是找到了合適的交際對象,一時難以脫身;要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準備與主人告別離開了。
也因此,陽臺上并沒有什么其他人。
這面的陽臺面對著酒店的內花園。花香怡人,空氣甚好。白色的拱柱宛如中世界的羅馬建筑,頂上種著吊蘭,翠葉繁花,與地下的燈火酒綠判若兩個世界。莫梵亞端著酒杯,正倚在欄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蕭蕭走過去,斜靠在他的身側,“你在怪我嗎?”
莫梵亞沒有回答,他端起酒杯,淺淺地啜了一口,“不會,既然雙方家長已經確定了時間。你只不過選擇了將他公布出來。”
蕭蕭微微嘟著嘴,看著面前那張過于俊秀完美的臉,撒嬌般道:“可是你看上去并不高興的樣子。”
“沒有的事。”莫梵亞矢口否認,然而臉上還是沒有半絲欣喜。
蕭蕭倒不怎么怪他。
所有人都以為莫梵亞又冷淡又臭屁,只有蕭蕭知道,其實他只是遲鈍而已。在人際交往方面,莫梵亞其實是一個很遲鈍很遲鈍的家伙。
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他似乎都沒辦法交到朋友。
人家如果說一件好笑的事情,他可能當時會面無表情,然后,在別人轉身后,再低下頭偷偷地笑。
如果別人遇到傷心難過的事情,他也許還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樣,簡直讓人恨得牙癢癢——即便他在事后也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別人卻已經不再領情。
這樣一個笨蛋,蕭蕭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喜歡上他。
直到……
直到……那個叫蘇瑞的女孩出現。
莫梵亞是她的,蕭蕭從小便知道,莫梵亞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即便她不要,她也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
“阿亞,你——不愿意娶我嗎?”蕭蕭靠近一些,不屈不饒地追問道。
當然,語氣仍然是嬌嗲的,柔弱的,幾乎能滲出水來。
“我不是從小就答應娶你了嗎?”莫梵亞淡淡回答。手指夾著高腳杯,肘撐在白色的欄桿上,垂下來的藤條擋在他的臉前,透過稀疏的藤野,她看著他純白的容顏,突然又開始患得患失。
這確實是一張很惹女人喜歡的臉,冷淡得出奇,又干凈得出奇,水珠兒一樣,不帶雜質。
“阿亞,你喜歡我嗎?”蕭蕭終于問出了口。
所有人都知道莫梵亞喜歡蕭蕭,因為從小到大,他們都在一起。一起上學,一起自習,一起參加活動,甚至會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莫梵亞不怎么理人,沒有朋友,也沒有人愿意親近他這個挑剔又高傲的家伙。他只有蕭蕭而已。
所以,所有人都說莫梵亞只對蕭蕭情有獨鐘。
除了蕭蕭之外,他甚至記不得其他女孩的名字,或者長相。
說多了,便連蕭蕭自己也這樣深信不疑。
可是,莫梵亞從來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兩個字。
現在,他們就要結婚了,蕭蕭必須要從他口中聽到喜歡兩個字。
她想要確定,自己對于莫梵亞來說,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莫梵亞卻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轉過身,面向著花園的方向,輕輕地沉吟,“喜歡……你嗎?”
那樣的困惑,仿佛他自己都難以回答。
蕭蕭的眼中劃過氣結,但很快換成甜美的笑容,她向莫梵亞走近一步,手輕輕地放在莫梵亞曲放在欄桿邊的手臂上,“阿亞,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誰也沒有比我們更適合對方,不是嗎?”
莫梵亞的手并沒有挪開,他垂下眼眸,淡淡地看著蕭蕭那只纖細的、柔若無骨的手。那只手上沒有一點瑕疵,或者皺紋,或者傷痕。相比之下,蘇瑞的手則太粗糙了,因為打鼓的緣故,也因為常常要做一些粗重事——譬如換燈泡,修電器,搬煤氣。蘇瑞的手細紋很多,而且掌心甚至有繭。
莫梵亞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無端端地想起蘇瑞。
也許是她的手摩挲著他的皮膚時,那略顯粗糙黏稠的觸覺,太讓人難忘。他總是會在夢回時想起。
“阿亞。”蕭蕭的手已經順著他的胳膊緩緩地移了上去,移過他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又滑到了他的胸前。
高級定制的西裝,手感極好。
然而,更好的,是他太過冷靜的表情,還有此時映在她眼前的臉,清貴而困惑。
蕭蕭幾乎覺得掌心在燥熱不安。
她終于握住了他的領帶,稍一用力,她已經借著這股并不太大的拉力踮起了腳,她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呼吸相聞,莫梵亞的表情還是那個模樣,沒有激動,也沒有反感。
果然是……太熟悉了么?
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因為一開始就宣布了雙方的親事,以至于莫梵亞從不把自己當女人看么?
蕭蕭想起自己心理學博士的朋友給自己的建議,她調皮地一笑,腳尖踮得更高,手仍然拽著莫梵亞的領帶,卻非常微妙地把握著力度。
既不會讓他覺得不快,也不會讓他分心。
“阿亞,說你喜歡我。”她的香水被夜風一攪,幾乎觸人心魄。
莫梵亞略微低著頭,他同樣在仔細地看著自己面前這張臉。
精致得宛如洋娃娃般的臉,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百里透明的皮膚,鼻尖微翹,唇形呈心形,唇彩也是很高級的牌子,湊近了,有股幽幽的果香,讓人想咬一口。
蕭蕭是無可挑剔的。
莫梵亞一直都知道。
他確實是一個很挑剔的人,或者對方的一顆爛牙,或者一絲汗臭,都能讓他倒足胃口,偏偏蕭蕭從沒有讓他煩心過。
那么,這應該是喜歡吧。
她不是某人,喜歡跑夜店,喜歡喝得醉醺醺的,喜歡無端端地闖入他的視線里,用最粗魯的方式占據他全部的注意力。
“阿亞?”見莫梵亞久久不回答,蕭蕭不滿地催促了一句。
她還需要一點點氣氛,只要一點氣氛,她就可以吻他了。
莫梵亞的手依舊靠著欄桿,手中的紅酒甚至端得很穩很穩。
“嗯。”他輕聲應著。
“嗯什么?”蕭蕭故作不解地歪了歪頭。
“喜歡你吧。”莫梵亞道。
蕭蕭嫣然一笑。
她終于將腳踮得更高,唇貼了過去,貼在莫梵亞優美而冰冷的唇瓣上。
莫梵亞先是一怔,本來放在欄桿上的手慢慢地環到了蕭蕭的腰上,他擔心她會軟倒下來。
她的整個身體都已經承重在他的胸口。
可是,除了唇齒相依,蕭蕭卻沒辦法更進一步,這讓她覺得氣惱不已:他甚至都不懂得伸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