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抬頭看著他,她似有所悟,卻又什么都不清楚。也許是靠的太近,也許是欲念太深,她一直看不清他。明明就是一個任性的大路癡,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為什么……總是讓她無法拔足。
“是因為那兩夜?”她終于慢慢地抽出自己的胳膊,退后一步,盡可能清冷地問。
莫梵亞未語。
“蕭蕭可能已經到餐廳了,你們就要結婚了。你只能為她一個人負責。其他的事情,你無須去管,我也不會纏著你。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另外找工作……”蘇瑞呼吸輕頓,在說到‘另找工作’的時候,好像有什么刺了一下她的心肺,莫名地,痛得厲害。
她一直在用經濟狀況說服自己將這份工作好好做下去,潛意識里,原來還是奢望留在他身邊吧。
即便他一直無理取鬧。即便蕭蕭的存在讓她如坐針氈,即便她覺得自己像一場突兀的鬧劇。她還是想靠得近一些,就像努力去走近一只刺猬,努力觸摸它的溫度。長刺讓她遍體鱗傷,她卻沒有離開的勇氣。
“不要再像上次那樣走得無影無蹤。”莫梵亞冷不丁道:“這和蕭蕭沒關系,你不用覺得……虧欠她。那只是我的事情。”
如果這屬于出軌。錯的也只是男人而已。這是莫梵亞的理論。
他不需要在女人身上找借口。
“而且,我和蕭蕭之間,根本就不需要——”莫梵亞還待再說什么,蘇瑞卻低下頭,從隨身的包里將正不停震動著的手機取了出來。
應該是胡娟他們等得不耐煩,打電話過來催了吧。
可是,來電顯示上卻并不是胡娟的號碼,更不是Alex和蕭蕭的,那是一個陌生的……國際長途。
蘇瑞不記得自己有朋友出國了啊。
她滿心疑惑地接起來,“你好?hello?”
那邊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一個低醇而磁性的聲音夾雜著電流,極有力度地傳進了她的耳膜里。
“是我。”
他不需要另外自我介紹,他的聲音已經有極高的辨識度。
斯冠群。
蘇瑞抬眸,有點慌亂地看了莫梵亞一眼,然后轉過身,略微站遠了一些,“你好。”她將這兩字又重復了一遍。
客氣而生疏。
莫梵亞挑眉。
他再遲鈍,也意識到來電的那個人不同尋常。那個人讓她緊張。
會是誰呢?
幫她解決財務糾紛的那個人?
莫梵亞不知道,他此時的猜測,其實已經很接近真相。
“蘇瑞,我一直在想你昨晚說的話。”斯冠群并不介意她的身影,仍然用他特有的從容而篤定的語氣,緩緩道。
“嗯。”在斯冠群面前,蘇瑞只有接招的力氣。
“你問我,什么時候想要你。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他說。
蘇瑞心底微涼,莫名地瑟縮了一下,“什么時候?”
“當你開口說,你想要我的時候。”斯冠群淡然道:“在此之前,我可以一直等,也絕對不會真正碰你。”
蘇瑞頓時無語。
倘若她一輩子都不開口呢?事實上,這種可能性很大。
“如果你一輩子不開口,我便一輩子不碰你。”似乎猜到了蘇瑞的心思,斯冠群在那邊輕描淡寫地說。然而聽他的語氣,似乎根本不為這個可能而擔心。
蘇瑞也說不出什么心情,好像松了一口氣,又覺得莫名失意。
然而,等真正掛了電話,她才意識到一件事:按照她自己之前的承諾,如果斯冠群一日不碰她,她豈不是也不能再與其他人在一起了?
這,算不算自掘墳墓?
蘇瑞哭笑不得。
總覺得,自己被設計了啊……
“有事?”見蘇瑞合起電話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莫梵亞在旁邊不咸不淡地問。
蘇瑞搖頭,“沒事,我們先過去吧,別讓蕭蕭小姐久等。”
莫梵亞只能將所有的話縮了回去,想了想,還是安靜地隨蘇瑞朝餐廳的方向走了回去。
一路上,他們總覺得有什么話沒有說完,可待要細想,又不知從何說起。
索性,都不要說話了。
只是在進餐廳大門的時候,莫梵亞的腳步略微頓了頓,低聲道:“不用再說辭職的事情。除非你真的有失職的地方,不然,我不會批準。”
蘇瑞“嗯”了一聲。
再也無話。
蕭蕭果然已經到了,見莫梵亞與蘇瑞一起進來,她的目光先是一黯,然后又奇異地明亮起來。
“阿亞,你還說等我一起吃飯,到頭來,反而是大家一起等你。”她站起來,隨意地嗔了一句。
莫梵亞走過去,手自然地扶著蕭蕭的腰,同她一起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久等了。耽誤了何先生的時間,真過意不去。”他徑直向另一邊的Alex道歉道。
“不好意思啊,何先生。”蕭蕭跟了一句。
蕭蕭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任何事情點到即止,現在,她是女主人,身為女主人,總不能拆自己未婚夫的臺。
正室,就得有正室的范。
Alex還是一副不驕不躁的樣子,他微微一笑,道:“沒關系,我今天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說著,他轉過身,很細心地為蘇瑞將面前的餐巾展開,鋪在了桌子上。
這些事,本應該由侍應生來做,可是Alex做這些一點都不覺得別扭。
相比之下,莫梵亞對蕭蕭反而少了這種細心。
蕭蕭先是氣惱,隨后卻開心起來——他們果然是男女朋友關系。
有這樣一位男友,蘇瑞的運氣,卻也不錯。她該學會惜福了吧。
胡娟坐在兩對情人中間的那一方,見狀,她的眼中劃過嫉恨,繼而下意識地向莫梵亞的位置移了移。
寒暄完畢,侍應生已經將午餐端了上來,這是一間西式餐廳,主菜為牛排,再根據各自的愛好,另點了一些配菜與點心。
莫梵亞拿起桌上的刀叉,還未開始吃飯,他的膝蓋好像被什么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起先還不太明顯,畢竟桌子不大,被不小心碰到的可能性也很高。
可是,漸漸的,這種試探性的觸碰越來越頻繁,莫梵亞抬起頭,疑惑地看了看對面。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蘇瑞。
蘇瑞大概察覺到他的目光,也跟著抬起頭,四目相對。一個是滿心疑惑,一個是莫名其妙。可是,卻足足對望了幾分鐘。
“怎么了,阿亞?”蕭蕭也停了下來,困惑地看著他倆,問。
“沒什么。”莫梵亞極快地丟下三個字,低下頭,繼續用餐。
蘇瑞仍然處于莫名其妙當中:剛剛莫梵亞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好像自己調戲了他似的……
一頓午餐,就這樣無驚無險地結束了。等吃完飯后,胡娟開始向蕭蕭討教晚上宴會的細則。她對蕭蕭的態度很恭敬——經過這次短暫的聚會,便是瞎了眼的人,也會發現蕭蕭與莫梵亞的關系吧。
莫梵亞那種冷淡漠然的性子,肯勉為其難地照顧一個女孩,為她拖椅子,為她將牛肉切好。如果只是朋友,顯然太過了。
蘇瑞本以為胡娟會失落,沒想到,胡娟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對蕭蕭更加殷勤了。蘇瑞在旁邊冷眼看著,竟還看出了一點諂媚的意思。
這個女人很強大啊,蘇瑞想。
胡娟從前靠傍上太子爺上位,關于這一點,公司的人都知道,譬如宋麗麗,經常背地里說狐貍精怎樣怎樣,骨子里是鄙視她的。惟獨蘇瑞沒有鄙夷過她:一個肯靠身體上位的女人,本身就是強悍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自己可以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這個代價,蘇瑞自認不可能付出。她的自尊讓她驕傲到近乎自虐的地步。
胡娟的囂張與跋扈,也未嘗不是一種偽裝色。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徒有美色,而沒有能力,所以,大家雖然討厭著她,卻沒人防備著她。所以這次公司易主,很多部門都在改朝換代,惟獨胡娟不痛不癢地留了下來。
她此時巴結著蕭蕭,讓蘇瑞莫名覺得不安。
蕭蕭卻對胡娟的恭敬很受用,她們兩人相談甚歡,其余三人反倒閑了下來。
不過,莫梵亞也好,蘇瑞也好,還有Alex,似乎都是不怎么愛講話的性子,他們用餐巾擦了嘴,然后各自無所事事地坐在原處。
蕭蕭則在討論的中途,抽空問了Alex一句,“何先生現在在哪高就?”
“在沿江路開了一家酒吧。”Alex禮貌地回答道:“蕭蕭小姐有空的時候,不妨去坐坐。”
“好啊,下次如果再有聚會,就去叨擾何先生了。我回國后,一直擔心沒什么舒服的地方可以去。”蕭蕭異常熱情地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