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說什么?
破曉時煙云冥冥,濃得化不開一樣,我轉著方向盤,也沒回頭看她們兩個一眼。
我看似是和肖湘湘說話,其實是在敲打妻子,我說,“我啊,身體難受,大半夜的我當然在休息,你們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有聽到。”
肖湘湘察覺我語氣不怎么對,所以很明智地選擇不再開口,而是用一個哦就結束了對話。
妻子是個扶不上墻的,她就不知道審時度勢,察言觀色一點都不懂,不客氣點說,就她這個樣子,還想去娛樂圈了呢?
我也就是語氣陰陽怪氣了點,其他可都沒怎么著,她在后面,哇一聲哭了出來,還哭得挺大聲。肖湘湘趕緊去安慰她。
我這個丈夫當得就挺累,肖湘湘這個閨密當得也累,我在前邊都能從后視鏡里看見人家眼底下的烏青了,她一個跟人家面對面坐了那么久的人會看不見?懂不懂得照顧別人啊,只想著自己,想怎么鬧就怎么鬧。
我原本沒打算開口的,結果看到肖湘湘那么累覺得挺對不起她的,畢竟是我和妻子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老這么連累別的人,我也挺過意不去。
我開口了,但是帶了情緒,沒什么好話。
我說,“你哭個什么啊,誰對不起你了?自己惹出的事情,還要別人哄你?”
我承認我帶了點情緒,我自然也不是圣人,對著妻子,我肯定要生氣的,我再愛她也不能沒了自己的脾氣吧。
妻子不說話,但是哭的更大聲了。肖湘湘又哄她,我想砸方向盤,我是想不讓肖湘湘再費神,可偏偏事與愿違,我沒有管住我的嘴,是我的錯。于是我決定閉嘴。
到了家以后,我對肖湘湘說,“你肯定也累了,一晚上沒休息吧,好好睡一覺吧,請個假吧,我批了。”
肖湘湘可能的確是很累了,到了家之后她就沒精神,不時地點頭,小雞啄米一樣,我挺心疼她的。她同意了請假這件事,看了一眼妻子后又看了一眼我,就回她自己房間去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讓我哄哄妻子,我也想,看著她哭,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我不愿意。
她坐在沙發上哭,時而膽怯地看我一眼,窩看了她許久,覺得還是不想和她說話,我留下一句話,說我有點事出去,先走了。
看的出來她是想挽留我,只是不知道因為沒有說出口就是了。幸好她沒有開口,要真是那樣的話,我還真的不知道改怎樣應付。
我駕著車在這城市里漫無目的地行駛,到如今我才發現,這么多年了,我竟然沒有知心朋友在身邊,所以現在的我,無人傾訴,曾經陪伴我的他們都去了哪?我的世界如今只剩下了女人嗎?
我忽然生出了一點想法,要是沒有這一切,我沒有那樣美貌的妻子,沒有那樣多的知己紅顏,不會欠下這樣的債,覺得自己誰都虧欠,我要是個普通人過著普普通通的一生就好了。
我承認我真的是很累了。
我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甚至覺得在手里的也不是自己的,總有一天會變成別人的,就像我當初擁有它們一樣,它們從來不固定屬于某一個人。
我要是完完全全的某一類人就好了,深情也好,絕情也罷,總比這樣高不成低不就來得好些。深情的會是我,絕情的也會是我,只是不一樣的我罷了,怎樣的自己都可以接受,只要是就好了
路在我面前,我該怎么走?
我仍舊盲目地在這個城市里游蕩,綠燈之后也不看路標,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我打算聽從命運的安排。
就這樣轉過一個街角又一個街角,或許命中冥冥注定,我抬頭,看見了公司所在的大廈。
已經說了,我聽從命運的安排,而命運似乎也已經做出了昭示,我聽從命運,亦服從內心。
我下了車,走上我平日里一直走的那條路,盡管已經發生了太多變故,但變故只是于我而言罷了,他們的人生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對他們來說,太陽依舊是那個太陽,生活還還是他們的生活。
這世上蕓蕓眾生,我只是普通一個,我還沒有或許根本沒有可能能夠改變大多數人的生活。我是個小人物,我活自己的就行了。
就是這樣一種心態,我微笑著走這條路。
現在是下班時間,無論是職場強人還是辦公室菜鳥,先不說業務能力如何,人是鐵飯是鋼,怎么說,飯都是要吃的。
我就在這樣的人群中逆行,說不清楚是像一匹狼還是說更像一條狗。
我請了好幾天假,請假理由是生病,除了倪好佳的葬禮,我沒有在其他場合見過我的員工們,而且我在倪好佳的葬禮之上表現的也的確是很沒有精氣神的樣子,所以他們當然都對我病了這個事情深信不疑,所以今天見到我時都是一副吃驚樣子。
他們已經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吃午飯了,聊著生活或者工作上的事情,看到我,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可能是因為我又和夏夢說要多請幾天假的緣故。
有幾個活潑的女員工湊到我面前詢問我的身體情況,嘰嘰喳喳的可我卻不覺得厭煩,甚至還覺得有些喜悅,大約我是真的要變老了,像是在了解眾生疾苦一樣,一個老人在傾聽后輩的抱怨和控訴,然后再微微笑一笑告訴他們這些其實都不算什么。
這大約是上天給我的安慰,讓我覺得人生還能有點開心的事。
夏夢出來了,就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倚著門看著人群里的我,我們兩個就這么看著對方,直到對方的眼底。
她靜靜看著我,我也靜靜地看著她,她很累,我看的出來,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疲憊來,除了剛見我那一瞬間眼睛是明亮的,然后其他時候就一直是這樣的懶惰,微微瞇著眼睛,透露出一種貴族的慵懶,忽然想起某部老港片的女主角來,她應該也留著大波浪的卷發,在夕陽余輝里靜靜點著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