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手機從我手里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它怎么樣我已經沒有辦法去管了，或者說，再發生的一切我都沒有辦法去顧及了，我只是看著那張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倪好佳的臉，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還是懵的。剛踏出警察局大門的那一刻，我跌倒，差點趴在地上，幸而有夏夢拉了一把。
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出了事，我沒有第一時間打給妻子，而是選擇了打給夏夢，我打給她，讓她把我從警察局撈出來。
我是知道這樣一個事實的，妻子她，除了能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之外，確實很多事她都做不好，而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只想著吃飽喝足混日子的小市民了，我身上沾染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夏夢兩只胳膊抱住我的一只手臂，蹲跪在地上，哀傷地喊了我一句，“青哥……”她哭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使夏夢和倪好佳兩個相處的不是那么愉快，偶爾還會針鋒相對，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今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甚至她們兩個昨天還一起全城幫我找妻子，今天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問，“夏夢，你……有見到，好佳……嗎？”
我用同樣悲傷的目光看著夏夢，我看見夏夢大力地抿著自己的唇，狠狠地點著自己頭，泣不成聲地說，“我見到了……青哥，我見到了……”
這是我長大了之后，第一次經歷生死離別，我沒有想到，在我能夠正視死亡之后，第一個送走的，會是倪好佳，她是一個那樣好的女孩子。
就如我一直說的那樣，倪好佳，她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被嬌慣，不顧別人的感受，可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更真，也讓人覺得更加可貴，她任性胡鬧，卻也沒真的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的本質仍舊是善良的，她是一塊璞玉，現如今，紅顏薄命，香消玉殞。
我不明白，到底她是因為什么，才會選擇這樣，如此輕率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警察他們找我錄口供，他們質問我說了什么，才會讓倪好佳從高樓跳下。我真的也很想知道，我說的那幾句話，到底起了怎么樣的作用。
我到底說了什么？
我也沒說什么啊。
她說要我帶她走，我答應了，我說我等她，結果等到了她的尸體，三十二層高樓，縱身一躍，在我面前支離破碎。
我如實和那些警察說了，他們不信，不要說他們不信，我自己也是不信的，我就說了那么幾句話，怎么就把倪好佳送上了死路了呢？他們一再要求我說出所謂的真相，我也一再和他們強調事實就是如此，但是他們就是死抓著我不放，一遍又一遍的問我這個問題，簡直就是要把我逼瘋了。
就是今天，我被塞進了警車，也是今天的夜晚，我像一個一夕之間失去所有的喪家之犬一樣，幾乎算得上是爬著出警察局了，我痛苦地揪著我的頭發，我的頭疼得仿佛就要裂開了一樣。
昨天，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好像夢一樣。我真的希望這就是夢，明天醒過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倪好佳還在，她還會隔著老遠就會叫我一聲青哥，然后朝我招手。
夏夢見我這個樣子，眼淚終于忍不住噴薄而出，但是她又想極力忍住，不想把更加悲傷的情緒注加給我，她一邊流淚，一邊想拉我起來，嘴里還不住地說，“青哥，青哥，什么都不要說了，我送你回去，小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你不回去，她一定會擔心你的，你回家休息好不好，休息一晚，就一晚，青哥，你還吃著藥，你這樣，會被拖垮的，青哥，你回去吧，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夏夢的聲音是沙啞的，我能聽出她聲音里的哀傷與絕望，我知道，她也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就和我一樣，這樣的失態，她是從來沒有過的，夏夢她是一個典型的大家閨秀，從來都是溫婉有禮。
我就問她，我說，“我回去，那你要去干嗎呢？”
夏夢似是愣了一下，她反應過來就急忙搖搖頭，對我說，“青哥，真的，我什么也不干，我也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好吧，讓我們熬過今晚，好不好？”
我看著她的眼睛，我說，“你騙我。”
夏夢低下了她的頭，她摟住我手臂的那兩條胳膊又緊了點，她哀求著對我說，“青哥，求求你，不要問了，你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過了今晚，有什么事情我們再去解決，好不好，求你了！”
我也想這樣，可是我不能。
我把夏夢的兩條胳膊從自己手臂上扒下來，又用自己的雙手攥住夏夢的雙手，放在我的胸前。這原本是一個很溫情的動作，情侶愛人們常做，但是因為我哀傷的眼神，這個動作變得絲毫沒有一絲暖意，有的只是絕望，無邊的絕望，空洞而無力。
我誠懇地對夏夢說，“夏夢，你就告訴我吧，他們是怎么打算處理這件事情的，你接下來要去哪，要做什么，都告訴我，我不可能說能夠放下這些去睡個覺休息，但凡我是個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就做不到，如果我那樣做了，那我就不是顧青了，你們都可以唾棄我……”
我曾經想過把自己變得更加成熟一點，能夠不這樣感情用事，好讓我自己以后的路更加好走一些，可是我發現，我根本就辦不到，我曾下了決心，可是轉眼間就忘了。
因為我是顧青，所以我不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怎么可以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后還能夠只想著自己的身體是否扛得住而選擇暫時逃避呢？哪怕我也知道無論我做什么也改變不了現在已經發生的這一切，如果因為這些事我落下了什么病根，那也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我該用這樣的方式來紀念倪好佳，我虧欠她許多，而且已經還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