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病床上,頭頂是不怎么白的天花板,床邊是簡陋的吊瓶架,透明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從倒懸的瓶子里往下滴,看得我有點口渴。
我轉(zhuǎn)過頭,在旁邊的凳子上看到宋偉。
他穿得不多,微微縮著身子,兩只手放在大腿上,很拘謹?shù)刈,大概是坐久了,頭一點一點的在打瞌睡。
由他,我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宋媚把我推倒在馬路上,一輛車呼嘯著開過來。
看來我被撞得不怎么嚴重,不然宋偉不會把我?guī)У竭@么個簡陋的小醫(yī)院。
“我撞著哪了?”我出聲道。
宋偉仿佛受了驚訝,悚然抬起頭。
“你醒啦?”他問了句廢話,暗暗舒了口氣。
“我撞著哪了?”我又問了一遍。
“沒撞著,就是擦個邊,你倒地時后腦勺砸了一下,醫(yī)生檢查過了,沒有大礙!彼蝹フf道。
我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給激怒了,一手撐床坐了起來,后腦勺有鈍痛的感覺。
我摸摸口袋,手機還在,就掏出來撥號。
“你給誰打?”宋偉問道。
“110!蔽艺f道。
他過來一把搶走了手機。
“迦音,都是一家人……”
“閉嘴!”我喊道,“手機給我!”
他不給,臉上有一絲徬徨。
“你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閉嘴!”我再次喊道,“我說了我沒有妹妹,再讓我聽到妹妹這兩個字,我立刻報警抓她!”
“好,沒有,沒有。”宋偉后退兩步,手機攥得更緊,“迦音,你,阿媚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脾氣上來沒控制住,從小就這樣,不是針對你……”
什么特么的狗屁話!我想罵這一句,終究有些理智在,覺得這話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她人呢,就這樣算完了?”我問道,“她這叫殺人未遂你知道嗎?”
宋偉嘴唇顫抖了兩下,說道,“你言重了!
我一股火憋在胸腔,快要燒著了,掀開被子下了床,去拔針頭。
“你要干什么?”宋偉又上前來,手機揣口袋里,騰出手把我兩只手拉開。
“放開我,我要去警察局!”我說道,“害了人一點責任都不擔,天底下可沒這樣的道理,我要不把她告到坐牢,我就改姓!”
本來也不想姓這個姓了。
那天送項鏈,我還覺得他有點可憐,還為他流了幾滴淚,現(xiàn)在覺得真不值。
從始至終,他都沒把我當女兒,他女兒只有宋媚。
宋偉見我動真格了,忽然屈膝跪在了我面前。
“你什么意思?”我嚇了一跳,想往后退,后面是床,退不開。
“迦音!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去告阿媚。”宋偉說道,“要不是我喊你過來見面,你也不會出事,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給你磕頭賠罪!
“你起來,別折了我的壽!”我賭氣說道,看他那瑟瑟縮縮的樣子,氣也泄了,沒好氣地問他,“你這樣,是被趙秀靈逼的吧?”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在那個家里的地步,比一條狗也好不到哪去,好吃好喝輪不到他,有事就讓他出頭。
“她也沒逼我……”宋偉扶著吊瓶架站起來。
“行了,別為她掩飾了,她就是逼死你,那也不關(guān)我的事!”我說道,“你走吧,這回我看你的份上不追究,但是你回去警告宋媚,如果她再來招惹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好……”宋偉見我終于松了口,長出一口氣,表情甚至有些欣喜,“我等你打完針再走!
“現(xiàn)在就走,我不想看見你!”我說道,“手機還我,把我的電話從你通迅錄刪掉,以后不要再找我,聽見沒?”
他還扶著吊瓶架,遲疑了半晌,掏出手機遞給我,抖著嘴唇說了句“聽見了”,然后慢慢離開了病房。
我站在那里,看著他微駝的背影消失,心里五味雜陳。
過了一會兒,護士進來,我詳細詢問了自己的情況,確認沒什么事,就讓她給我拔了針,離開了醫(yī)院。
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太陽西沉,天邊剩下一抹慘淡的晚霞,我站在街口,竟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有家,有孩子,有心愛的人,有好朋友,可是,這一刻,我卻覺得自己像個無處可歸的孤兒。
我在旁邊報刊亭買了一包易輕塵平時抽的煙。
因為貴,老板免費送了我一支最便宜的打火機。
我坐在綠化帶的花壇上,點了一根煙,看著來往的車流發(fā)呆。
煙的味道很香,和我平時在易輕塵身上聞到的一般無二,只是少了那種讓人安心的溫度。
天漸漸黑下來,華燈初上。
我數(shù)了數(shù)地上的煙頭,十根。
揉了揉發(fā)麻的腿站起來,把煙頭撿起來,全都扔進花壇里。
一陣風吹來,煙灰貼著地面滾了兩下,散了……
我又返回到報刊亭,買了一包綠箭,把剩下的半盒煙給了老板。
清涼的氣息在口腔彌漫,我這一個小時的放縱,便被徹底抹去了痕跡。
沒有人知道,我曾經(jīng)坐在這不熟悉的街口,抽了一小時的煙,發(fā)了一小時的傻。
……
易輕塵的辦事效率確實快,不到兩個星期,就搞定了那個爛攤子,各方利益都得到了解決,工地也開始正常施工。
不僅如此,他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幫助警方找到了李騰達藏身的地點,半個月后,李騰達被警方抓了回來。
陳蔓沒去看李騰達,只是通過律師把法院的離婚判決書遞交給他,和他辦了離婚手續(xù)。
兩從人的關(guān)系至此徹底結(jié)束。
陳蔓婆婆又哭了一場,身體大不如前,陳蔓不忍心丟下她,還是讓她跟著她一起住。
這一樁事情結(jié)束后,真正的春天來了。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和煦的陽光,輕暖的風,整個城市煥發(fā)了新的生機。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傾城也迎來了新的設(shè)計師。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個傳了多日神乎其神的大師級人物,居然是曾經(jīng)給我化過妝的易輕塵的同學蘇女士。
她來的那天,我們公司所有人都在大門口迎接她。
她從易輕塵的邁巴赫里下來,姿態(tài)優(yōu)雅,風度萬千。
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她認出了我,對我微微一笑。
我忽然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