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聽到熟悉的話,江淮安隱匿在昏暗之中的臉色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他眼瞳深瞇,緊繃著俊容沒有說話。
他的不言不語,讓慕青晚覺得自己在唱獨角戲,神情難免有些尷尬,回想到來之前孫阿姨說的話。
“青晚小姐,你記住,如果大少爺沒有趕你出來,那就說明,他會聽你說話,他不理你,可能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個時候,你不用非等他開口,你只要說你想說的就可以,大少爺聽了,心里自有判定,等他想明白了,知道該說什么了,自然會說了。這個……急不得。”
在話在腦海之中回響了幾次之后,慕青晚總算是找到了幾分底氣。她深吸了一口氣,低垂著頭攪動著手指輕聲開了口。
“江淮安,我知道你現在不是很想理我,也不太想跟我說話。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我還是很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
她話落,江淮安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只是他始終背對著慕青晚站在窗前,慕青晚察覺不到他細微的變化罷了。
“首先,我想說,我沒有泄露過公司的數據,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我怎么可能泄露數據給祁在天呢?我又沒瘋掉。”
關于“數據泄露”的問題,慕青晚覺得江淮安既然知道當年的事情,就應該信她。
但是,她心里不確定,忍不住補充道:“況且,我還沒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我那段時間根本沒有見過祁在天,更不可能把招標的數據給他,況且,開標前幾天,我一直都在請假。基本都待在花都別墅,沒有去公司。”
關于數據的事情,慕青晚真的覺得自己很無辜,她明明都已經按照諸強的意思離開了公司,那段時間,她根本不在公司。可公司的數據還是泄露了。
而且,按照言述華麗的意思,諸強的確是拿到了數據泄露的證據,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標價,也沒看過標書的內容,怎么可能泄露呢?
可如今,諸強和聞鳳一口咬定是她,還本著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的原則,堅持讓江淮安辭退她。這些她都知道。
她不怕被辭退,她只是不想背污蔑。
想到這兒,慕青晚吸了下鼻子,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說的話,但是我真的沒有泄露公司的數據,我敢作敢當,但沒有做過的事情,打死也不會認。聞小姐和諸總下午的時候來過公司,堅持認為我泄露了數據,讓我引咎辭職,我可以辭職,但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情,絕對不會認,也不會為別人背黑鍋。”
“另外……”想起江淮南,慕青晚長長地呼了口氣,這才有了幾分底氣。
“我想,有件事情,你應該是誤會了。我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
慕青晚說著,做了個深呼吸,攥著衣袖的手微微緊了兩分。
“今天淮南來找我,問了我一些事情。”
聽到“淮南”兩個字,江淮安眉頭微擰,眼眸緊縮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神經都集中了起來。
慕青晚做了個深呼吸,這才接著說道:“淮南他真的誤會了,他在游樂園真的誤會了,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那個男人只是我一個朋友。”
聞言,江淮安墨色如黑夜班的瞳孔驟然一縮,里面透著冰冷凌厲的光。
“慕青晚,事到如今,你還要說謊嗎那孩子呢?”
慕青晚話音落下,忽地聽見江淮安陰沉惱怒的聲音,整個人被嚇了一跳,抬眸就看見江淮安站在窗前目光冷冷地望著自己,登時被嚇了一跳。
她望著江淮安幽冷的目光好一會兒,才回過幾分神,吞了口口水著急地說道:“我沒有說謊,江淮安,你們真的誤會了,在游樂園的那個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她叫雅雅,是我偶然認識的小孩子。她的爸爸叫顧林。”
“不,準確的說,顧林不是雅雅的爸爸,是他的舅舅。雅雅父母飛機失事了,所以現在跟著顧林一起生活。我覺得雅雅長得很可愛,又沒有媽媽疼愛。所以才認她做了干女兒。”
“而且,而且……那天是第一次跟雅雅,還有她爸爸一起出去,對了白新云也去了。我們四個一起去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電話問白新云。”
慕青晚慌亂的厲害,說話都有些結巴,而且一股腦的說了很多話,卻都說的雜亂無章。
江淮安的臉色卻是一點一點兒地沉下去。
他扯著嘴角冷笑了一下,黑如點漆的眸子里透著森冷的自嘲。
“慕青晚,你到底……還想怎么騙我?還是你覺得,我在乎你,你就可以不屑一顧,隨意欺騙?”
聞言,慕青晚整個人都愣住了,心下又震驚又憤怒。
“江淮安,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慕青晚有些急。“我到底怎么騙你了?我不是在跟你解釋了嗎?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聽我解釋呢?”
“聽你解釋?”江淮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腳朝著慕青晚走去。
他每往前一步,慕青晚都覺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冷厲就濃了一分,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整個房間,除了江淮安在動,剩下的東西都好像被凍住了似的,就連空氣也變得凝固。
慕青晚眉頭蹙了蹙,衣袖下緊握的指尖,狠狠地顫栗了一下。
江淮安眸光冷冷地盯著慕青晚的眼睛,透著她黑漆漆的眼睛,他似乎能看到站在她面前那個卑微可笑的自己。
更可笑的是,她看著他的時候,目光里透著害怕和失望,還有一些怒氣。
看吧?
他拼了命也要在一起的女人,他等了十幾年也想要在一起的女人,看著他的時候,眼里沒有半分的情誼,有的只是希望和恐懼。
江淮安的眼前,又浮現起在明珠別墅區看到的場景,她牽著小男孩笑的模樣,她坐在車上笑的樣子,她坐在飯桌前,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江淮安,你到底算什么?
“慕青晚。”
江淮安忽然開口,慕青晚心猛地顫了一下,瞪大眼睛望著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慕青晚的心瞬間難受起來,她張了張嘴,喉嚨苦澀一片。
“什么意思?”江淮安自嘲的搖頭一笑,后退了兩步看著慕青晚。
“你一定很得意吧?”這話說出來,江淮安覺得,自己整個胸腔都在痛,痛的他幾乎站不住。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顫抖,唇也在顫抖。就連看著慕青晚的眼睛,也在顫抖。
他心里苦澀的厲害,這話說出來,似乎就像是一個導火索,一下子就撕開了兩個月來所有虛假的好,也撕碎了所有的謊言和美好。
可是,他要怎么裝作若無其事?他要怎么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即便是他能夠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當自己是聾子,瞎子,聽不見也看不見。可慕青晚呢?她總歸是要走的吧?
總歸——是要離開的吧?
畢竟她和她的丈夫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候,那么幸福,那么耀眼,那么讓人羨慕。
也那么地——刺痛他的心臟。
江淮安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心臟痛的快要死去,他背靠著窗前,努力讓自己撐住,讓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可他自己,他的心里是苦澀的,喉嚨——也是苦澀的,那是眼淚回流進心里的味道。
他知道的。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么?”
江淮安的話,就像是一把猝了毒的劍,再慕青晚絲毫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出現在慕青晚面前,她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刺入了她的心臟。
帶著箭的凌厲,和毒藥的功效,一時間痛的她連開口,都覺得快要死掉似的。
“我在說什么?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你覺得,我該明白什么?”慕青晚抬腳向前,目光迷茫而困惑的望著江淮安,努力地瞪大眼睛,不讓自己敗下陣來。
“呵呵……”江淮安搖頭冷笑,笑得冷厲而自嘲。
“慕青晚,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到什么?是不是看我像是一個傻逼一樣,為了你付出所有,為了你傾盡心力,你很有成就感?你是不是很享受男人為你付出,圍繞在你身邊的樣子?”
聞言,慕青晚猛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她抬起手,完全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就抬起手,甩給了江淮安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
聲音清脆,掌心疼痛,一顆心,也痛的難以言說。
似乎是起了夜風,吹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路邊的路燈,依舊散發著黃光的燈光,懶洋洋的照在路面,投射下樹葉的陰影。
沒有人說話,偶爾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書房里安靜的厲害,慕青晚眼睛里有些濕潤,心臟痛的厲害,打了江淮安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有些麻木疼痛。她死死地咬著唇,聽著自己的心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江淮安偏過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