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婁英半說笑的語氣說出這話,聽著她那訝然的笑意,慕青晚攥著茶盞的手,驀然一進。
好在她始終低著頭,韓婁英并看不到她的神色變化。
慕青晚緊攥了茶杯幾秒鐘,這才緩緩松開,端起來喝了口茶,淡淡道:“江太太說笑了,祁總當初注資慕氏之后,的確是關照過我,許是因為我爸的緣故。畢竟慕家就只有我。我爸又沒時間照顧我!
“大概是我爸覺得祁總比我年長一些,比較像是個兄長,所以才特地關照他照顧我的吧!”
“啊,原來這樣啊!表n婁英淡淡地輕笑。
“不過,祁總既然對你如此關照,想必對你也是有意的吧?”
“江太太多慮了,我那時候不過是個孩子,祁總比我大了好幾歲,他一個成年人,何至于對一個孩子有意?”
“那可說不定。不過是幾歲而已,倒也算不得什么。”
韓婁英笑的眉眼彎彎,可目光卻始終沒離開慕青晚的臉上。
“難道慕小姐就沒考慮過祁總嗎?畢竟那也是S市少有的青年企業家。”
“江太太說笑了。我那時候還小,頂多是看他是兄長,沒有江太太所說的那份心意!
“看來,是我多慮了!
韓婁英輕笑。
慕青晚神色拘謹的低著頭,始終不敢正面去面對韓婁英——那個曾經像是母親一般對待她的人。
“既然慕小姐沒有考慮祁總,那我很想知道,慕小姐為什么忽然回國,為什么忽然要跟淮安結婚!
“明明。你們在這八年內沒有任何交集,淮安他,為什么忽然要娶你?”
慕青晚聞言一怔,緊繃著嘴角低垂著眉頭沒有開口。
須臾,她眸光暗了暗,緩緩放下茶盞,抬眸看向韓婁英。
既然是做戲,既然她已經答應了江淮安,那就一定要做全套的吧?
“我想,江太太既然這么問我了,想必很多事情也都知道了,不用我多說什么。”
聞言,韓婁英收了笑意,看著慕青晚沒有說話。
而慕青晚,再拼命給自己打了無數次的氣之后,總算是能夠挺胸抬眸,面對韓婁英的審視。
“的確,我跟江淮安中間隔著漫長的八年時光,也的確祁在天照顧了我幾年!
“可是,江淮安離開的那一年,我跟他約定了的。從以前就約好了的。大概江太太會覺得比較兒戲。”
“可,青梅竹馬的約定,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輕易抹殺的。他從以前說等我去美國找他,所以,我大學的時候去了。后來他回國,我也回來了!
“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喜歡跟他在一起。江家和慕家的事情,我不清楚什么,也沒辦法多說什么,我那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
“可能,江太太會覺得我在狡辯,來之前,我也想過,江家應該不歡迎我來。畢竟當年,我就已經無數次被拒之門外,無論是下雨天,還是下雪天!
“可是,我想,這些應該都不重要,這是我慕家虧欠江家的,所以我沒有什么怨言。但是對于淮安,我答應了他的,我也愛他。所以,我會跟他結婚,也想要跟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
“即便,我知道江太太和江總不會同意,可我還是來了!
“所以,我也希望能得到你們的認可,即便是不能,我覺得我也應該來拜見你們!
慕青晚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之中的認真和堅毅,以及話語之中的那些堅定,連她自己都恍惚的分不清到底是為了配合江淮安說出來的假話,還是自己心里的真話。
慕青晚話落,韓婁英盯著慕青晚堅定的小臉看了一瞬,心情卻是復雜的厲害。
曾經,她也以為這個女孩子會是江家未來的兒媳婦,她對她的疼愛不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
時隔八年,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這世上沒有回頭藥,也沒有辦法重頭再來。
當年的時候,江家不可能大方的原諒,也不可能坦然地看著慕青晚出現在江家。
韓婁英臉上的笑意消失全無,她嚴肅的看著慕青晚一瞬,這才開了口。
“慕小姐,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就直說好了!
聞言,慕青晚緊抿著唇看著韓婁英,害怕而又心驚地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江家的兒媳婦可以是任何人,卻唯獨不能是你!”
可以是任何人……
卻唯獨不能是你……
唯獨不能是你……
唯獨……
不能……
是……
你……
這句話好似是有萬噸重的寒冰,在頃刻間將砸在慕青晚的身上,痛的她連哀嚎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明明是預感到了她會這么說……
明明從當年就得知了江家的態度……
也明明知道她跟江淮安不過是協議結婚……
可是……
為什么
胸口,這么的疼!
痛的都快不能呼吸。
慕青晚愣怔在當場,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頃刻間煞白的一張臉。
她攥著茶盞的手指猛地戰栗了好幾下,整個人卻仍舊是冷的厲害。
千年寒冰的頃刻壓身,萬噸的重量,無邊的黑暗……
找不到出口的無奈,無法求助也無法呼喊的悲哀。
就好像是掉進了無邊的時光黑洞里,除了茫然和無措,沒有絲毫的辦法。
“所以,我的意思,慕小姐明白了嗎?”韓婁英掃過慕青晚蒼白的臉色,眸子里沒有絲毫的動容。
她依舊是滿身的優雅,舉手投足間帶著溫婉,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冰冷的利劍一般刺入慕青晚的心臟。
她整個人從頭涼到腳踝,卻是咬著唇一個字也沒發出。
“如果慕小姐同意離開淮安的話,我們江家不會撤銷對慕氏的注資,而且還會在各個方面幫助慕氏。”
“這樣的話,慕氏也有回轉的機會。當然,如果慕小姐不同意的話……”
慕青晚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魄似得,完全沒有在意對面的韓婁英在說些什么。
她久久的未能回過神來,只隱隱約約聽見一句:“我還有事,慕小姐可以先好好考慮一下!
那之后,等到她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江淮安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正皺著眉頭喊她。
“慕青晚,慕青晚……”
“?”慕青晚像是受了驚嚇似得,猛地哆嗦了一下,這才猛地松開緊攥著的茶盞,抬眸看向江淮安。
那茶盞在石頭桌面上發出“鄧冷”一聲響之后,賤了慕青晚一手的茶水,這才在桌面站穩了腳跟。
“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江淮安看慕青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皺著眉頭神色焦急的問了一句。
“沒事!蹦角嗤頁u了搖頭,看樣子江淮安應該是不知道韓婁英跟她說了什么。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你來找我做什么?”慕青晚回了回神,看著江淮安問。
“沒什么,見你不在客廳,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在這里!
“嗯。”
“走吧。”江淮安說著,拉著慕青晚的手就要往別墅內走,慕青晚神情猛地一怔,隨即用力甩開了。
江淮安神情驟然一冷,回頭皺眉看著慕青晚。
“我,我自己可以走!
感受到江淮安身上傳來的那股子冷氣,慕青晚低垂著頭,連忙朝別墅走去。
江家的人已經很不想看見她了,加上韓婁英說了那樣的話,要是自己再跟江淮安手牽手走進去,還不得把江家的父母給氣死?
她在這里已經是一堆仇恨值了,真的不想再拉仇恨了!
這么想著,慕青晚低著頭,腳步越發走得快。
江淮安站在原地,看著慕青晚的背影,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等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慕青晚就收住了腳步站在門口不動,等著江淮安走過來、
“走吧!
江淮安看著她僵硬的身子,語氣溫柔。
“嗯!蹦角嗤睃c了點頭,跟著江淮安走了進。
此時,江家的客廳氣氛冷凝,沙發上坐了不少的人。
江城,韓婁英,江淮南,江伶全都在家。
慕青晚才剛一踏進客廳,就覺得一道道冰冷的視線打在自己身上,一時間抬頭的勇氣都沒了。
“我說,慕青晚,你還竟然真的有臉來江家,在這里看見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是你臉皮太厚,還是我江家的門檻太低?”
冷冷的嘲諷聲在寂靜的客廳里響起,慕青晚不用抬頭便知道說話的是江伶,江家唯一的女兒。
“江伶!”
江淮南瞪了江伶一眼,訓斥道:“你都二十歲的人看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還沒學會么?”
話落,他嬉皮笑臉的看向慕青晚。
“慕小姐,別來無恙。
慕青晚聞言,猛地皺起眉頭。
老實講,她寧愿聽江伶對她冷言冷語,也不愿意對上江淮南這個難搞的主。
“江先生,江太太好!
慕青晚沒有理會江淮南,反倒是直接跟江淮安的父母打了招呼。
“哎呦,慕青晚,這才多久不見,怎么就從叔叔阿姨變成先生太太了?”
慕青晚話音剛落,江淮南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再度響起。
慕青晚嘴角狠狠一抽,霎時間抽死江淮南這個貨的心都有了!
怎么哪哪都有你!江淮南你不接話會死嗎?
“二哥,你剛剛還說我呢?你這說的什么話?你忘了她是怎么對咱們江家的么?你至于對她這么好態度嗎?”江淮安話音剛落,江伶咋咋呼呼的聲音就響起來。
江家的父母冷眼看著慕青晚,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江城一直都低頭看著報紙,甚至沒有看慕青晚一眼,而韓婁英經過剛剛的談話,更是冷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
從她踏進客廳的一瞬間,就只有江淮南一個人接了她的話。
慕青晚心里說不出的感覺,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尷尬難受過。
“我說的沒錯!而且我的態度有什么問題,小伶兒你不要跟哥哥對著干好嗎?小心哥哥回頭教訓你!”江淮南攥著拳頭沖著江伶比劃。
氣的江伶倒抽一口冷氣,“蹭”的一下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我說二哥,有你這樣的么?有你這這樣給人當哥哥的嗎?我都快懷疑到底誰是你妹妹,誰是你仇人了?”
“大哥分不清就算了,你還分不清嗎?”江伶幾乎是咆哮出聲。那股子怒氣和不滿絲毫不帶有任何的掩飾。
“江伶!”
江伶話音未落,夾帶著冷意的聲音便從身后傳來,驚得江伶猛地打了個哆嗦。
隨即,轉過身看著江淮安,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吼我干什么?難道我有說錯什么嗎?”
江伶說著伸手指著慕青晚,哭喊著道:“她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江家,當出他們慕家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連句道歉都沒有,就匆匆搬家離開,這么多年過去,也不見他們對當年的事情說一句什么,既然他們做的那么決絕,現在,她慕青晚就不應該再回來,就不應該再次出現我們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