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滿滿被打蒙了。

抬起頭，只看見李玉秀那雙紅的嚇人的眼睛正在瞪著她。

“媽，你干嘛呢？”

雖然李玉秀打她不是一件稀奇事，可她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為什么她的媽媽還下得去手……

李玉秀齜著牙，“我告訴你，許滿滿！今天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許滿滿捂著臉開了門，發(fā)現(xiàn)居然是自己的爸爸。

“爸，你怎么來了？”

許建設看著許滿滿臉上露出的手掌印，心里一陣疼。

他直接走到李玉秀面前，“你不能這樣對滿滿。房子是她的，她有權利決定怎么處理這房子。就算她不愿意把一個房間讓給他們住，也是理所當然的。”

李玉秀雙手叉腰，這回臉上的神情像是吃了比剛剛多一倍的屎那樣臭。

“你說什么？許建設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你有種再說一遍！”

許滿滿從來沒見過自己爸爸這么為她說話的時候，也從沒見過他的目光像此時此刻這樣有力又有光芒。

“我說，你跟我回家去，別在這里逼滿滿。要房子，我再想辦法借錢買就是。這房子，是滿滿的，我們不能動。”

許滿滿瞬間哭成一個大傻子。

這么久了，她以為她的爸爸眼里真的沒有她，她以為她的爸爸真的是個冷漠到不管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不管不顧的人。

李玉秀卻哈哈大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樣子更像是在哭，很難看。

“許建設，你別忘了我們當年說好的。你現(xiàn)在站出來算個什么事！當初是你說以后我怎么教許滿滿你都不管的，我才答應你把她給留下的，現(xiàn)在你沖出來算什么？啊？我不就是要她一套房子，我過分嗎？我兒子難道不是你兒子嗎？”

許建設急得滿臉通紅，“你給我閉嘴！以前的事情誰也不準提！”

李玉秀冷笑，“不準提？憑什么？是你先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的，你憑什么說不準提？我今天還就提了！要不是我，你和那個賤人生下來的這個女兒現(xiàn)在不知道會過著什么狗屁不如的生活，你看看她現(xiàn)在，吃得好穿得好，還有房子住，這一切難道不是因為我當初答應你把她留下嗎？許建設，做人要有良心！”

許滿滿早已經(jīng)停住了哭泣，李玉秀說的話，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進她的心臟。

賤人……留下……當初……還有她爸爸的表情……

“你們在說什么？你們究竟再說什么？你們給我說清楚啊！爸，媽媽的話是什么意思？你們快告訴我！”

許滿滿走到許建設的面前，抓著他的手臂，用力搖晃著。

李玉秀繼續(xù)冷笑，“媽？你還喊我媽？我不是你媽！你還沒聽懂嗎？你是你爸爸和那個賤人生下的孩子！”

許滿滿跌落在地上，腦袋里一片空白。

她用僅有的理智，問許建設，“爸，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為什么說我是你和別人生的孩子？”

李玉秀蹲下她的身子，看著許滿滿，用可憐又鄙夷的目光看著她，“你爸爸怎么好意思告訴你呢？他當年那些丑事，他恨不得沒人知道。可惜啊，他硬是要留下你，留下你，你就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當年犯下的錯。不過對我倒是好事，這么多年，你爸爸因為你，從來不敢忤逆我，我說往東，他是絕對不敢往西走的。”

“所以，我究竟是誰的孩子，把我生下來的人呢？”許滿滿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冷靜下來，因為這些事已經(jīng)是事實了，就算她不冷靜下來，也是挽回不了任何東西的。

許建設抱著頭在一旁蹲著，他的眼眶里流著無聲的淚水。

李玉秀瞪著眼，解答許滿滿的疑問，“她難產(chǎn)死了。只留下了你。這都是報應，報應你懂嗎？她偷別人的男人，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了，讓她早死了。”

難產(chǎn)……死了……

許滿滿身子一軟。

李玉秀的話里沒有一點溫度，冰冷至極，她回憶起當年的事情，還是恨得想要一巴掌抽許建設。

當年他們結婚好幾年都懷不上孩子，李玉秀著急的到處找醫(yī)生要偏方，許建設卻不急不躁的。

一開始，李玉秀還覺得奇怪，為什么許建設看起來對要孩子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直到那個女人要生孩子了，李玉秀才知道，原來許建設是在外邊有女人了。

那個女人在家里生孩子，因為難產(chǎn)，所以托人來找許建設，來人因為著急，直接就喊了，“許建設，你的小老婆要生了，難產(chǎn)，你快去看看！”

這一下子，全村上下，誰都知道了，那個大著肚子一個人生活的外地女人，原來是許建設的小老婆。李玉秀當時就瘋了，因為許建設的反應，傻子也看得出來，那人的喊話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

許建設瘋了一樣地狂奔過去。可還是去晚了，孩子被救回來了，可大人卻因為大出血，直接就斷了氣了。

李玉秀后腳也跟著過去了。

許建設懷里抱著許滿滿，眼神空洞而絕望地看著那床上躺著的女人。

李玉秀當時就給了許建設一巴掌。就算床上躺著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沒了，可李玉秀還是朝她投去了一個無比鄙夷的眼神。死者為大，她當時不敢多罵什么。

李玉秀走了，許建設安排人處理那個女人的后事，后腳就抱著孩子跟著李玉秀回了家。

那個晚上，李玉秀鎖了臥室的門，許建設抱著孩子，跪在那門口，一直跪著……

當時的許滿滿整夜整夜都在大哭。

一些聽不下去的婦女，連夜煮了米湯，端到他們家門口敲門。

甚至還有個還沒斷奶奶水很足的婦女，直接用自家孩子不用的奶瓶，擠了半瓶奶，給許建設送過來。

孩子喝了奶，總算是安靜了些。

許建設就抱著孩子繼續(xù)跪著，一直跪到清晨。

李玉秀打開門，看著跪了一整夜的許建設，心里莫名有些于心不忍。

她當時心想著，大概這個男人是真的知道錯了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把孩子留下來。”

李玉秀當時就砸了家里所有的碗。

憑什么，憑什么要她養(yǎng)她的老公和外邊女人生的孩子？

可是冷靜下來后，李玉秀又有點心動了。

她生不出孩子，現(xiàn)在老天爺送上一個孩子給她，難不成這都是命中注定？

可是，萬一以后她又懷上了自己的孩子，那又該怎么辦？

李玉秀看著許滿滿是個女孩子的份上，最終是和徐建設簽了協(xié)議，協(xié)議上寫著以后這個孩子怎么教怎么管，一切都由她說了算，徐建設絕對不能插手，也不能插嘴。

李玉秀想著，是個女兒的話，養(yǎng)糙一點，少花點錢，養(yǎng)到十八歲就可以讓她嫁人了，怎么也能收到一筆彩禮吧，怎么算，都不是什么虧本的買賣。所以許滿滿就被留了下來。

而這一切，許滿滿這二十多年來，一點都不知道，因為他們搬了家，這里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所以自然就沒有人會提起了。

然而現(xiàn)在，李玉秀和許建設兩人的腦袋里都不斷浮現(xiàn)著當年的情景，那一幕一幕，就像播放電影似的，在他們的眼前晃動著。

許建設覺得自己沒臉見人，自己一個人默默離開了。

許滿滿坐在地上，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能解釋了。

難怪從小她就是被嫌棄的那一個，特別是許平安出生之后，她在這個家，就是一個小保姆。

李玉秀對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她的爸爸，從來不管她有沒有被打痛，有沒有受委屈……

原來到頭來，她叫了幾十年的那個媽，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甚至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她們倆還是敵人。

為什么是她，為什么她會有這樣的生世。

如果當年，她的媽媽沒有難產(chǎn)而死，那她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一樣，就算不富裕，但也總比這一生要強吧，那才是她的親媽啊……

許滿滿覺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頭痛炸裂，心里也絞著一陣一陣的痛。

她站了起來，走到李玉秀面前，冷漠開口，“媽，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叫你媽了。房子我不會給，錢我會一次性打十萬給你賬戶上，從此我們兩清，你當初留下我，給我一個家，我感激你。僅此而已，但從今以后，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的牽扯。你們也別再想從我身上再榨取到什么了。”

李玉秀已經(jīng)猜到許滿滿絕對不會再讓步了，不過許滿滿會給她十萬塊，這讓她有點驚訝。

這么多年來，他們從許滿滿這兒拿的錢早就不止十萬了，這會她居然要一次性給十萬，李玉秀心里還是偷著樂了一會兒。

冷著一張臉，李玉秀扯了扯嘴角，“行吧，十萬就十萬，你什么時候轉過來，我什么時候叫他們搬東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