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一場雨,一場涼。昨天的一場雨,給這座濱海城市帶來了秋日的清涼。
可這陣清涼卻讓林春生覺得徹骨寒冷。
天臺上只有林春生一個人,還有他的畫架,連雜物都沒有,這種孤寂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自從許滿滿像一朵太陽花般得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漸漸地忘記了什么是孤寂,可今天,當他聽到許滿滿的話,那種徹骨的悲涼和無望,又一次透徹心扉。
從小,他就比同齡人要成熟得多,又因為學習書法和畫畫的緣故,林春生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讀書,寫字,畫畫,音樂……
當他以為他要這樣孤單一輩子的時候,許滿滿出現了,那個扯著他衣角不讓他走的女人,那個一口一個林老師的真誠女人,那個寫差了字默默撕掉一張紙不敢被他發現的可愛女人,那個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心情的聰明女人……
林春生很確定,自己對許滿滿的喜歡正在越來越濃。他想盡辦法讓許滿滿來找他,想盡辦法讓她老老實實呆在他的視線范圍內,這就是他心動的證據。
可是許滿滿剛剛說的話,讓他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她對姐弟戀這么抗拒。應該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吧。
所以,在她的眼里,他真的就只是個老師而已。
傅思明接連打了林春生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不是沒聽到,只是不想接而已。
打到許滿滿這兒,告訴許滿滿聚餐的事情,并要許滿滿去把林春生找到。
許滿滿拍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她當然知道林春生會在哪兒。
上了天臺,許滿滿又一眼看到林春生那孤云野鶴般的背影。
她一直覺得,像林春生這樣的男人,就應該活在畫里,一動不動,就能成一幅深沉的畫。
所以今天又是怎么了,居然一個人跑上天臺,也不叫她。
“林老師,今天天涼,我們下去吧。”
林春生聽出許滿滿的聲音,收起那副深潭一樣幽深的面孔,恢復往常清淡面容,回頭,淺笑,“你怎么上來了?”
“師兄說,今天約了幾個朋友聚餐,必須得去不能拒絕的那種。”
“你去嗎?”聚餐就得喝酒,許滿滿一個女人,他不放心。
許滿滿點點頭,“我當然要去啊,為什么不去,師兄說了,來的可都是我們古韻的合伙人,我雖然投的錢少,好歹也是一個小小的合伙人,我當然要知道我在和哪些人一起拼。”
合伙人,那豈不是意味著江木森也會去?林春生眉頭一皺,冷冷開口,“我和你一起去。”
“恩恩,我就知道林老師一定會和我一起去的,要不然我又得騎我的小毛驢了。”
林春生很喜歡看她癟嘴的樣子,有時候被他批評了,她就是這樣癟著嘴,也不說話,默默回去接著寫。每當這個時候,林春生都會產生想要去摸摸她的頭的沖動。
這一次,他真的沖動了。
伸手在許滿滿頭上輕輕揉了揉,然后觸電般地拿開,明知這動作很唐突,可他依然鎮定自若,“走吧,我們下去。”
摸頭,林老師居然摸她頭,天吶,林老師該不會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也突然會這個動作了?
這可不像她平時那個嚴肅認真的林老師啊。
真是奇了怪,明明知道林春生比她小,可為什么她總覺得在林春生面前,她不是那個心理和實際年齡都比他大了好幾歲的人。
可能就是因為這層身份在吧。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許滿滿晚上沒睡好,一路上昏昏欲睡。
林春生看著她搖頭晃腦的樣子,哭笑不得。找了個路邊,停下車,解開安全帶,整個身子往副駕駛靠去。
離許滿滿的臉越近,林春生的心跳越快,兩人的臉之間不過一寸距離的時候,許滿滿突然醒了。林春生收起一臉慌亂,瞬間恢復鎮定。
林春生的臉,為什么靠她這么近?她懵圈了。
“林老師,你在干嘛?”
車座順勢往后倒下。林春生臉上云淡風輕,看不出他內心有任何多余的思慮,“躺下睡,更舒服。”
“哦,謝謝林老師。”
許滿滿說睡就睡,完全沒有因為剛剛兩人之間的距離多想什么。
林春生到達地下停車場時,恰巧江木森的車也剛停下。
許滿滿還沒醒,林春生不想吵醒她,便微微開了車窗透氣。
即使只開了三分之一,那也足夠江木森路過的時候看清許滿滿那張熟睡的臉。
林春生正側著身子,認真看著自己車里熟睡的女人,長長的眼睫毛溫柔地落在下眼皮,嘴角還微微露著笑意,像是夢見了什么美好的東西。許滿滿算不上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美人,但越看,他越覺得心里頭像是被什么填滿了,即便她今天說她完全接受不了姐弟戀。
江木森的拳頭不自覺地緊握在一起,心里突然哽住了什么。
這種濃烈的酸醋感,讓他心里亂成一團麻,揪在一起,沒法解開。
林春生……這個男人,果然對許滿滿虎視眈眈。
難道許滿滿不肯接受自己是因為林春生?想到這個可能,江木森心里又一陣刺痛。
是不是自己太過自信了,一開始總覺得時間長了,許滿滿一定能看到自己的真心,一定會和他在一起。
卻忘記了,許滿滿是個相處久了,越發會讓人沉陷在她散發的魅力中的女人。
不行,不能讓林春生得逞,看著他那一幅別吵醒我女人睡覺的眼神,江木森就想揮拳頭。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特別是這種靠心靈感應的情敵。
林春生看著窗外的江木森,眉眼全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江總來得還挺早的。”
“有大餐吃,自然要積極一些。”
許滿滿猛地驚醒,下意識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到了嗎,是不是到了?”
江木森,既然他要壞他林春生的好事,那就必須得讓他看看,什么叫師徒情深。
林春生又做了那個動作,將半個身子側到副駕駛,覆蓋住了許滿滿,輕輕幫許滿滿把座椅挪了上來,順便幫她把安全帶也解開了。
許滿滿剛睡醒,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曖呀昧,只當林春生是在幫她的忙,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說了聲謝謝老師。
下車后才看見,車子旁站了個人,這人看著她的眼神很是奇怪,一雙眼里似乎裝滿了悲傷,像是有很多話要對她說,可又在刻意恢復著他平日溫潤的紳士形象。
“江木森,好巧啊,你怎么也在這里?”許滿滿在江木森面前,已經不會再刻意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哈欠連連,也出口自然。
“不巧,我也是古韻合伙人,滿滿這么快就忘了?”江木森順手幫許滿滿關上車門,關車門的力度有點大,林春生一聽就知道這人是故意的。
居然拿他的車出氣,很好,這一筆賬,他林春生記下了。
許滿滿一拍腦門,“對對對,我怎么給忘了。師兄說了,要不是你資金到位得迅速,古韻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裝修好。雖然是古樸雅致的簡單裝修,但用材用料都是頂級的,最安全最環保的,多虧了你呀。”
“共贏的事情,不談多虧二字。”
林春生已經鎖了車走到許滿滿身邊,他目光緊鎖許滿滿,“走,吃飯。”
林春生轉身就走,許滿滿追了上去,看著江木森和他們倆有一段距離了,這才小聲對林春生說:“林老師,江木森可是我們古韻的第一投資人,師兄肯定希望你能對他客氣一點的,你說是不是呀?”
“我對他很客氣啊。”
他都那樣用力關他車門了,他沒抽他已經很好了,還要他怎么客氣?
許滿滿似乎察覺出了林春生有那么一絲不悅,便乖乖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江木森追了上去。憑什么要讓他一個人站在后面。
傅思明站在包廂門口等他們,一臉的春風得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最近的事業發展得很順利。
江木森理所當然坐了上席,許滿滿沒想到傅思明會把她當做功臣讓她坐在了江木森的旁邊,林春生沒被安排,很自覺得跟著許滿滿坐下了。
古韻裝修隊的老板也是江木森的兄弟,江木森在他的公司自然也是有股份的,所以傅思明也邀請了這位老板,開了席沒多久,傅思明便開始舉著酒杯敬酒,敬了一圈,要輪到許滿滿了,江木森和林春生兩人同時伸手按住了許滿滿的杯子。
許滿滿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個人。
“怎么?看不起女人?拿開拿開,這么開心的時候,只準你們喝酒,我就不能喝了?”
許滿滿直接端起酒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師兄,我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合伙人,但我會盡全力,和你一起把古韻做大做好,畢竟,這是我們曾經的夢想。”
一杯酒下肚,許滿滿突然說出幾句豪言壯語。
不過,她說的是實話,當年他們一群人的確商量過畢了業就開個書法培訓機構,教孩子們寫中國字,傳承中華民族的國粹。只可惜,畢業之后,面對現實,大家只能拼命找工作,當初的這個夢想,幾乎都被忘在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