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季欒川的耐心全部花在了容耀上，對待其他，向來是急不可耐。

兩個人就這樣在雪中待了足足有半分鐘，沐筱熙感受到季欒川的手慢慢向下，慢慢向下，直到輕輕握住了她，她知道，她該推開了。

季欒川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沒想到還沒有握緊，沐筱熙就一下子把手抽回，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只字片語也不留下就離開了。

他看著那個身影漸漸隱匿在雪夜中，一種頹然涌上心頭，他攤開手，看著上面的蜿蜒掌紋，錯綜復雜的掌紋中有一道很清晰的小小紋路，是當年和沐筱熙吵架的時候造成的。

而那條紋路相連的是生命線，就在他的生命線之下，或許，換一種角度來想，是沐筱熙給了他第二條命。

沐筱熙走進家里，院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寂靜無聲的環境里她雙腿一下子失力，差點栽地。

她頭腦里閃現何念念的話，季欒川真的哪里都好，以至于以前就算受過再多的傷，她也不想把這個男人拱手讓人。

人生不可置換，早在少年時期，她的心花就默默葬送了，葬送在了那個男人的身體里，想要肆意攫取他的血肉，可是沒想到到頭來，失陷的是她，從來都是她。

門開的瞬間，手機來了條短信，沐筱熙走出來，才拿起手機來看——

“什么時候去看爸爸？”

是季欒川的短信，沐筱熙將手機收了起來，現在她暫時還不想和他聊家常。

這個男人，該挑個時間晾一晾他了。

房間里暗暗的，沐筱熙伸手打開了壁燈，溫柔的燈光罩在臉上，十分嫻靜。

她這時才打開手機回復季欒川的消息。

——下個星期吧。

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秒回，心臟就好像突然被撞了一下似的，有些顫，他不是要回老宅嗎，現在還有時間回她的短信？

——好。

沐筱熙捏著手機，手指頭竟然有一種無處安放的感覺，緊接著，季欒川的電話打了進來，嚇得她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

大半夜的一個電話打進來真的很嚇人。

“喂？”沐筱熙接起，輕聲問，“打電話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想說抽空的話去提前買一下票吧。”季欒川那邊有很猛烈的風聲，聽起來像是還在外面。

沐筱熙將身子縮進被里，側躺下，“買票？”

“嗯，咱爸現在不在江城，在a市。”

“好吧，我會訂票的，你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有點累，你”沐筱熙頓了一下，沒有忍住，“你記得早點回來。”

季欒川笑一下，“好，晚安。”

“嗯。”沐筱熙冷冷淡淡地答應了一句就趕緊按了掛斷，她眼睛盯著屏幕看了好久，感覺還是不夠真實。

其實，愛情于沐筱熙而言只是一種調劑品，可是前提是它與季欒川無關。

因為一旦和他扯上關系，所有原則都會崩壞。

周一的早上總是讓人感覺格外疲憊，沐筱熙走進辦公室，開始了連軸轉的上班族的生活，今天公司安排了一個新職員的入職，眼下要她接待。

新職員剛從外國留學歸來，算是新鮮血液，之前面試的時候，沐筱熙在場，對這個叫莫謙的新職員印象還算深刻，頗有她當年的風范，本來可以之前就過來這邊就職的，但是由于家里爺爺過世，所以耽擱了。

莫謙來的時候，沐筱熙正在開會。

她從會議室走出，眼神稍一凝滯，不遠處的墻面上靠著一抹身影，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沐筱熙沒有想到莫謙會這么快來到公司，從他眼底的暗青就可以看出這幾天他沒有睡好，下巴上還有青灰的胡渣，樣子疲憊極了。

她邁步，走過去，“什么時候來的？”

走近沐筱熙才注意到莫謙額頭上實際上有一道刀疤，倒是不深，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有一會兒了，季總不在公司。”莫謙的嗓子啞得不像話，沐筱熙總覺得自己的嗓子也跟著疼起來了似的。

“先去我辦公室吧，他去見客戶了，不太清楚什么時候回來。”

“嗯。”

途中，莫謙腳步沉重，頹然至極。

電梯下降，停住。

“進來吧。”沐筱熙推開辦公室的門，讓開小道讓莫謙先進去。

莫謙終于稍稍抬起頭來，朝里面看了一眼，隨后慢慢走進去。

沐筱熙嘆口氣，將門關上，“快到下班時間了，等會兒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正好和你介紹一下公司的環境。”

“這次我是來拒絕你們的邀請的。”

沐筱熙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打算留下？”

莫謙雙手搓搓臉，稀松一笑，“我想出去走一圈，回來再說吧。”

“那你這次來”

“告別。”

沐筱熙沒有說話，良久，她打破沉寂，“這樣也好，出去走走散散心。”

莫謙這個人像極了當年的季欒川，寡言少語，很少有情緒波動，甚至比季欒川還要像個孤世禪者。

“不過”莫謙忽然抬起頭，眼神虛無。

“嗯？”

“不過我倒是很期待和你合作的。”

沐筱熙的眼睛忽然看到自己包扎的手指上，她開口說道：“其實你和我一個朋友還挺像的。”

“哦？”莫謙說，“這話我聽了可不怎么舒服。”

他的話語里終于有了溫度，沐筱熙繼續說道：“不過也只是以前的他，現在他變了，我也變了。”

自嘲一笑，不知意味。

莫謙不是一個善于接話的人，他也只是看著沐筱熙，望進她動蕩眼神中，覓不得一絲平靜，看來那個朋友對她很重要。

他一笑，“是人都會變的。”

沐筱熙抬頭，“我有一段時間，不，是我一直都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了，我想著再過幾年攥夠了錢我就去寺廟當尼姑去。”

莫謙倒是沒有覺得沐筱熙的想法怪異，只是平靜看著她強裝出來的世俗有些不忍心拆穿罷了。

“你說的是季總吧。”莫謙一語中的。

沐筱熙頓了半秒，“嗯。”

“看得出來，他的眼神就沒離開過你，你們夫妻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莫謙顯然對這個故事產生了興趣，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