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的話語仿佛珠玉落地，一句一句敲在季欒川的心上，每一下都是碰觸到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半晌他才起身，坐到凳子上，緊抿著唇，似乎想了很久才想好怎么答。

“我并不打算告訴她。”

楚然的眉頭一下子皺緊，“你的意思是一輩子都不告訴她嗎？”

季欒川低垂著眉眼，眸子深黯不見底，“告訴她只是徒增傷感罷了，這些事情我可以替她扛著。”

“總裁，你覺得你可以瞞她一輩子嗎？以她的聰明恐怕就算是你也瞞不了多久吧。”楚然邊說邊觀察著季欒川的變化。

“我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可是能瞞一時就多瞞一時。”

楚然輕笑，“沒有想到總裁你竟然也變得這么糊涂。”

“遇見她以后我就沒有聰明過。”

“哎，這些事情還是總裁你們自己解決去吧。”

“嗯。”

“這次來我不能待太久，要是待久了，江城那邊出了亂子，后果不堪設想，畢竟小少爺還在。”

季欒川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到楚然手中，“這封信帶給知煜。”

楚然接過信來，低頭看了一眼，問道：“你打算將一切都告訴他？”

“知煜也該長大了，若是一味依賴我，終究是會誤了前程，我不想他日后后悔。”

“總裁你不必擔心，他還小，日后的路還長。”

季欒川再次拿起茶杯，這次直接將杯底的茶水一飲而盡，一種苦澀在嘴里盤旋，“若是她不答應，我這里還有一步棋，這步棋可以置她于死地，你要是覺得沒什么問題了我就把將這一步棋也用上。”

楚然看見季欒川漸漸清冷陰戾的眼神，才緩緩回過神來，他終究是高高在上的，任何人都不能觸碰他的權，就像是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沐筱熙站在屋子中央，怔怔地看著桌子上的合同，眸子里瞬間氤氳著淚光，幾乎是瞬間沐筱熙心底一顫，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就只是凝視著那幾張紙，原來早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月里，季欒川就為她擋了一次又一次的風雨，剎時間沐筱熙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地，她吞咽著口水，雙手冰涼。

沐筱熙胸口悶得慌，一時之間難以喘息，她垂下羽翼般的眼睫，晶瑩的淚水如玉墜落，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她抹去眼角的淚水，扶著一旁的桌子，艱難地站起身來，然后一聲不吭地離了屋子。

“給我備一輛車，我要去找季欒川。”沐筱熙是說做就做的性子，既然存了這么多疑問，她是不會再糊涂下去的，起碼要問個清楚。

管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沐筱熙見他如此，就知道他有難言之隱，“怎么？你家少爺難不成還不許我出門了？我去見我丈夫應該沒有錯吧。”

“太太其實少爺并沒有去外地。”

季欒川正在屋子里和楚然下圍棋，興致正高時，門一下子被人給生生推開，他扭過頭去，只見是沐筱熙，她手上拿著一張房卡，看來是問前臺要的。

他有些慌張，一下子將棋落下，楚然輕笑著搖搖頭，“總裁，你這步棋可算是大錯特錯了。”

沐筱熙氣鼓鼓地走了進來，完全沒有將楚然放在眼里，直接將季欒川硬拽出了屋，季欒川滿頭霧水，卻又一細想，似乎是自己做錯了，不應該躲著她，也就順著她的脾氣了。

“我有事情要問你。”沐筱熙語氣不順，季欒川看出她的不對勁，將她身上的衣服緊了緊，柔語道：“這外面風這么大，你也不知道多穿點兒，萬一感冒又要吃藥了，你最怕苦了。”

沐筱熙仰頭看著季欒川細致的眉眼，心里忽然打了退堂鼓，她藏在袖子中的手莫名一緊，還是開口說道：“我有事情要問你。”

季欒川打落沐筱熙發間的一片枯葉，淡淡笑著，說道：“嗯，你說吧，我聽著。”

沐筱熙一下子垂下眉眼，嘴巴半張著，半晌才抬起頭看向季欒川，“那間屋子，我去過了。”

雖然簡簡單單只有八個字，可是一字一句都敲在季欒川的心頭，他忽然眼底閃過慌張，不知如何自處，沐筱熙看到這樣的季欒川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補了一句，“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季欒川聲音低沉，“沒有。”

沐筱熙忍著淚，繼續問道：“那合同又是為什么？你早在我們離婚那一年就準備把容耀交給我了是嗎？還有我在巴黎的事情，包括白嘉琰幫我都是你的安排嗎？”

季欒川看向沐筱熙，卻見她的目光一下子躲閃到了一邊，他心里一酸，“我不知道怎么解釋，你先回去吧。”

沐筱熙看著季欒川緩緩轉過身去，卻久久不邁進房中，她胸口囤積的情緒一下子爆發，淚水緩緩落下，“欒川，你說過讓我相信你，對不對？這些日子一來我一直在等你開口對我說，不管是什么我都會選擇相信你，可你卻偏偏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我可以等你，但是我等不了一輩子，你在躲我我知道，我有血有肉感受得到，但是欒川，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如同今日，紙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今日我沒有進去那間屋子，你是不是就不會告訴我了。”

季欒川捏緊拳頭，依舊不言。

沐筱熙忽然覺得季欒川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她低下頭，“如果是我做錯什么，你告訴我好嗎？”

季欒川知道沐筱熙是什么樣子的人，讓她如此低聲下氣去和人說話簡直就是不可能，此時此刻她卻為了自己做到如此，他心里一軟，緩緩轉過身去，卻見沐筱熙已經下了樓，他站在上面，看著那抹白影漸漸消失在眼底，忽然苦笑一番，“熙熙，如果我知道該如何告訴你一切就好了。”

一連幾日過去了，沐筱熙還是沒有見到季欒川回來，年末已經悄悄來臨，沐筱熙辭別了沈景玥，踏上了回江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