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下午，杜雨霖給趙落霞打電話，約她晚上到自己家吃飯，在電話里他暗示趙落霞有重要東西要給她。
趙落霞好像猶豫了一下，然后說：“我晚上有事可能過不去了。對了，我今天想去逛逛商場，你陪我去一趟吧。”
杜雨霖答應了。
兩人是在那家商場門口見的面。
見面時，趙落霞少有的穿著一套青色的裙裝，手里還拿著一本《簡愛》，不時地看一下手表。
杜雨霖跟她開玩笑，“怎么，這是在等老相好哇？”
趙落霞瞪了他一眼，“你胡說什么，什么老相好？”
杜雨霖說道：“我爸去世也這么久了，你找一個老相好也沒什么。”
“嗬，到底是吃過洋飯的，思想這么開通，可是你知道什么叫曾經滄海難為水嗎？”
“哦，沒想到我爸這么有魅力。”
趙落霞又看了下表，挽起杜雨霖的胳膊向商場里邊走，邊走邊問：“你有什么東西要給我？”
“關于鳩彥親王和岡村寧次他們那個觀察團這幾天的行程表，當然，只是抄件。”說著把掏出行程表抄件遞到趙落霞手上，接著說：“我要說明一下，我無法確認這個行程表的真實性，所以你們要自己斟酌使用，我和軍統那邊也是這么說的。”
“這個東西軍統那邊你也給他們了？”趙落霞問。
“是啊。”
“他們有什么反應？”
“他們也是在先確認一下這個行程表的真實性，再做決定。”
“你這個情報的來源是哪兒？”
“小林佑吉給我的，他要求我過些天陪著那個觀察團。”
“你和軍統那邊確定合作關系了嗎？”
“是啊。你不是也希望我能和那邊合作嗎？”
“嗯，合作好，另外，以后類似這樣的情報和資料你最好也給我們這邊一份兒。”
“行啊，只要你還是大同的負責人，我就……”杜雨霖見趙落霞四下尋找什么人的樣子，問道：“你是要等人嗎？”
趙落霞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是看看有什么可買的東西。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逛就行了。”
杜雨霖笑，“趙女士，你要我替你們工作，最起碼的信任總該有吧。你讓我陪你逛街，我就覺得奇怪，一向不喜歡逛街的趙女士怎么一下心血來潮想逛街了，手里還拿著本小說，這是接頭暗號吧？怎么，現在我的東西拿到了，就想把我趕走，你這是要和什么人接頭吧？”
趙落霞瞪了他一眼，“你啰啰嗦嗦，好煩呀。”
杜雨霖忽然拍了一下腦袋，“哎呀，你說到好煩，我忽然想起件事，你的兒媳婦，就是我那個假太太池田小/姐啦，不知從哪弄來個洋妞來我們家做保姆。你知道的，我們家的兩個女人整天的明爭暗斗的，這下可好，又添了一個。這個洋妞不是你們的人吧？”
趙落霞忙搖頭，“不是我們的人。這件事雅子也沒跟我說呀。還是個洋妞兒？”
“可不是，不僅是個洋妞兒，而且是個非常漂亮的洋妞，金發碧眼，身材曼妙。”
“這個雅子，在搞什么呀？抽空我問問她是怎么回事兒。”
“你問可是問，可別說是從我這兒聽說的，讓他以為我是老婆舌。”
“喲喲喲，沒看出來，你也有怕的時候，你們倆現在的關系怎么樣了，我看她也是蠻喜歡你的。”
“現在我們倆的關系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一對一還是一對二的問題，現在可好，又來了一個，你說亂不亂呀？”
“亂？我怎么看你美得直冒泡呀？”
“哎呀，光顧跟你聊天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么事呀？”趙落霞問。
“前幾天發生的那次地震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整個大同城誰不知道。”
“那不是一場地震，是日本人搞的一次武器試爆，日本人和德國人聯手搞的。日本華北方面軍送來了將近一百名戰俘，被當作實驗品，傷者受到的傷害慘不忍睹，對了，那兩個大人物這次來大同的目的也是為了觀看這次試爆的。
“這樣看來，我們以前得到的情報是真實的，日本人的確是在研究一種秘密武器。”
“是啊，現在日本人在太平洋和美國打，在東北和蘇聯人對峙，和中國人的戰事也相持不下，他們應該是想研究一種可以迅速解決戰事的武器。”
兩人正聊著，杜雨霖忽然發現蔣婉在前面慢慢地走著，正把一個什么東西放進隨身的挎包里。
過了一會兒，蔣婉走到兩人面前。
杜雨霖說：“蔣小/姐，你也逛街呀？”
蔣婉眼睛并不看杜雨霖，而是在趙落霞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眼。
杜雨霖向她們做了介紹，“這位是我的繼母趙女士，這位是我們會社的社長助理，蔣小/姐。”
兩個女人相互點了下頭，眼睛打量著對方。
……
公園內，游人很多。
中谷孝之一身中國教書先生的打扮，灰色長衫，無邊圓眼鏡，手里拿著一張報紙慢慢地走到一個站在一棵大樹后的女人身旁，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問那女人，“怎么樣了？”
女子并沒有看他，輕聲說道：“一切按計劃進行。”
“你要多加小心才是，那個杜雨霖非常狡猾，你千萬不能讓他看出什么破綻。”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中谷孝之微微點了點頭，“你今天約我來見面，有什么重要事嗎？”
“有，事情是這樣的……”
……
伊琳娜從門外進了家，見池田雅子正在客廳里弄一個大盆給小芙蓉洗澡，她忙上去幫忙。
池田雅子用德語問她：“你不是要去公園逛逛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逛了，人很多，也沒什么意思就回來了。對了，大太太，二太太不在家呀？”
“哦，雨霖說晚上她繼母要來吃飯，小翠出去買菜了。哎，剛才你叫我什么大太太，這是誰讓你這么叫的，我不是讓你叫我雅子姐姐就行了嗎？”
伊琳娜靦腆地低了低頭，“是小翠姐姐讓我這么喊的，讓我喊你大太太，喊她為二太太，喊杜先生為少爺，她說這是規矩，所以，我……”
池田雅子微微笑了一下，說：“既然是她讓你這么叫的，你就叫她二太太吧，不過叫我可不要叫什么大太太，還是叫我雅子姐姐吧，對了，雨霖呢，你也別叫什么少爺了，他一定不喜歡的，你就叫他先生吧。”
伊琳娜馬上點頭。
停了一下，伊琳娜有些好奇地問：“雅子姐姐，有件事我不大明白。二太太跟我說先生是個壞人，可是她為什么好像反倒很喜歡先生似的？”
池田雅子笑著看著伊琳娜一眼，想了想說：“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二太太所說的壞是指對你而言的，而對她來說那種壞卻是一種愛。”
伊琳娜似懂非懂，又問：“對了，還有件事我也不明白。雅子姐姐，你和二太太是不是都是先生的妻子？”
“是啊。”
“一個男人怎么會同時擁有兩個妻子呢？”
池田雅子嘆了口氣，“這是中國人的一種陳規陋習，在中國，男人是可以同時擁有幾個女人的，中國話叫‘三妻四妾’。”
“那你和二太太同時分享一個男人，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當然委屈了。但是我愛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稀里糊涂過吧，我現在也不想那么多了，也習慣了。”
兩人正說著，小翠提著一大筐東西走了進來，聽兩人用德語交流，而且態度好像很親密的樣子，就說：“你們倆個能不能用我能聽懂的話說話呀，你們這罵我我都不知道。”
池田雅子看了小翠一眼，“二太太，你多心了，我們倆只是閑聊天，再說了，你對我們這么好，我們怎么會說你的壞話呢。”
“你瞧瞧，一口一個我們、我們，聽著就是一伙的，你們倆是不是想一起來對付我呀？”
池田雅子剛要說話，桌子上的電話響起來，伊琳娜剛要去接，池田雅子攔住她，“你不要接，是我的電話。”說著她把小芙蓉交到伊琳娜手上，自己用毛巾擦了擦手，接了電話，她剛聽了幾句，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很沉重，邊點頭邊說：“這樣呀，真沒想到，好的，我明白了，見面再說吧。”說著掛上的電話。
小翠一直在旁邊聽著池田雅子在電話里說什么，見她面色很難看，問道：“出什么事了？”
池田雅子看了她一眼，“沒什么事，我要出去一趟。”說著快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