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在書房的燈下認真地研究著張鴻偉給他的關于茂川私自從事商業(yè)活動的一些資料。
葉茵平端著一杯咖啡牛奶,走了進來,“雨霖,已經(jīng)很晚了,休息吧。”說著把牛奶放在杜雨霖的眼前,手撫著他濃密的頭發(fā)。
杜雨霖攥著葉茵平的手,“我再看一會兒,我快要找到可以一蹴而就搞垮茂川的最有利證據(jù)了。”
葉茵平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把杜雨霖的頭抱在自己的胸口上,喃喃地說:“雨霖,你真得還要跟茂川斗下去嗎,他們的實力太強大了,我怕……”
“你放心好了,所有強大的人都有一個致命的死穴,我已經(jīng)找到他的死穴了,你先睡吧,我等一會就來。”
葉茵平默默地看著低頭忙碌的杜雨霖,桌子上的臺燈在墻上拉出了她一個很長,很長的身影。
……
中央公園。
眼瞅著秋季就要來了,公園里的樹和各類植物的葉子也慢慢現(xiàn)出枯黃的顏色,有些黃葉已經(jīng)早早地落在地上,被風吹得到處飛揚。
茂川穿著一件長衫坐在他和葉茵平碰頭的那條長椅子上,他的身邊和往常一樣仍舊放著一袋子給葉茵平準擺的蘋果。
離約好的見面時間還有三分多鐘,葉茵平從遠處慢慢地走了過來。
今天的葉茵平身著一件白地藍花的旗袍,頭上圍著一條俄式白頭巾,肩頭披著一條淺藍色的披肩,遠遠看去亭亭玉立,無比得優(yōu)雅和溫婉。
葉茵平走到茂川坐著的長椅前坐下了,看著遠處一對領著孩子游玩的夫妻,眼睛里露出羨慕的神情。
茂川看了面色有些蒼白、憔悴的葉茵平一眼,“前些天的事,你辛苦你了。我本以為……沒想到會發(fā)生后面的事情。”
葉茵平默默地搖了搖頭,緩緩地說:“老師,自從我當了特工之后,我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您不用自責。”
茂川點了點頭,“做我們這一行的,一旦為諜,終生為鬼,隨便都都會為組織謀求更大的利益面臨危險和犧牲,這是我們從事我們這種工作的宿命。”
葉茵平愴然地點點頭,看了茂川一眼,“老師,我,我有些厭煩自己現(xiàn)在這種不人不鬼的工作了。”
茂川嘆息了一聲,“不瞞你說,我也早就厭倦了,可是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和天皇陛下的偉大事業(yè),我又不得不勉為其難,盡心盡力。對了,杜雨霖現(xiàn)在在忙什么?”
“他從井上商社的那個姓張的翻譯手里弄到一些有關您從事商業(yè)活動的資料,現(xiàn)在天天晚上在研究,看樣子他要對您進行徹底的反擊。他這個人不達目的不會罷體的,您最好小心一些。”
茂川的臉一下變得煞白,他面頰抽搐了幾下,說:“你能不能想辦法把他手上的這些東西偷出來,或者毀掉?”
葉茵平緩緩地轉過頭來,盯著茂川,“老師,您真的私下里從事了一些為了謀私利的商業(yè)行為?”
茂川躊躇了一下,默默地點了點頭,“有些時候,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葉茵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足足有半個小時,葉茵平轉過臉對茂川說:“老師,我覺得我不適合再做這種工作了,您可不可以放過我,讓我和他遠走高飛?”
茂川一聽這話,臉上馬上現(xiàn)出一絲怨毒和惱怒,他用冷得像寒冰一樣的語氣說道:“香奈子,組織上培養(yǎng)了你這么久,就是為了你能替我們大日本帝國盡一份力量,現(xiàn)在組織上正需要你,你怎么敢提出離開呢?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組織一向是‘站著進來,躺著出去’嗎?”
葉茵平面色凄楚地點了點頭,“茂川老師,我感謝組織上對我多年的培養(yǎng),我也替組織上做了一些工作,可是我現(xiàn)在真的厭煩了,不想做了,我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能和心愛的人白頭到老的平常女人。您看這樣好不好,我?guī)湍隳玫侥切┵Y料,您想個什么法子,讓組織上認定我為組織工作犧牲了。”
這一次,輪到茂川沉思了。他低著頭默默地想著。
十幾分鐘過去了。
茂川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好吧。看在你替組織工作這么多年的份兒上我同意你離開組織的請求,不過,我表面上我是不會答應的,就像你說的,我會找一個借口,向組織匯報說你為組織工作犧牲了,你以后改名換姓離開北平,最好是離開中國遠走他鄉(xiāng),不要再回來了。”
葉茵平是抱著幾乎只有萬分之一希望的想法向茂川提出這個請求的,她非常清楚,自己所服務的這個組織是不會讓一個情報人員活著離開的。她萬萬沒想到茂川竟然會同意她的請求。
她臉上現(xiàn)出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站起身向茂川深深地鞠了躬,“謝謝您,茂川老師,我這輩子是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說著,轉身要離開。
茂川叫住她,拿起旁邊的那袋子蘋果,“這個你拿著吧,我剛買的,很好吃,你,你拿回去和杜雨霖一起吃了吧。”
葉茵平忙接過那袋子蘋果,又深鞠了一躬,三步并做兩步,離開了。
茂川望著葉茵平遠去的背景,冷笑了一下。那冷笑和劊子手要行刑時的冷笑一模一樣,透著讓人覺得無比恐怖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