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硯坐在同仁醫院護士室門口不遠處的一條椅上看報紙。
今天的沈子硯,頭戴著一頂格子鴨舌帽、戴著一架黑眼鏡,嘴晨在還粘著一撮小胡子,身上穿著一套緊身的小西服,一副日本公司小職員的模樣。
她是奉軍統北平站站長朱光華之命來監視葉茵平的。其實,就算朱光華不派她來,她也會來的,因為雖說自己沒什么確鑿的證據,可是她心里很篤定的認為葉茵平就是個日本特工,是那種不需要證據證明的篤定。
可是杜雨霖不這么認為,所以她要想盡辦法找到一些證據來證明給杜雨霖,她要用不可辯駁的證據讓杜雨霖死心。
葉茵平幾次從沈子硯眼前經過,沈子硯都特意地用報紙擋著臉,不讓她看到自己。
雖說是用報紙擋著臉,但是她還是等葉茵平從自己眼前經過后,從報紙的一側打量葉茵平。
她不得不一次在心里承認,葉茵平是個美麗迷人的女人。即使從后面看,看不到清麗動人的臉龐,和含情脈脈的眼神,也可以從她后而挺拔高挑的身材看出她的從容淡雅和落落大方,那屁股,那腰身,連小腿都是那么的筆直、圓潤,實在是美極了。
中午的時候,葉茵平和幾個護士在護士室里休息,沈子硯本想出去吃點飯,她剛站起身,就見一個穿著淺灰色西裝,留著中分頭的有點日本人模樣的年輕男子從走廊盡頭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邊走邊好像很怕人似的四下環顧。
沈子硯又用報紙遮住了臉,那男子從沈子硯眼前走過,直接走到護士室敲了敲門,并叫了葉茵平的名字。
葉茵平從護士室里出來,兩人悄悄地走到走廊的另一頭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也不知在說什么,后來兩人還小聲地吵了起來。
沈子硯側著身子,屏住呼吸,聽著兩人在說什么,忽然,葉茵平提高了聲音說:“……好吧,好吧,我就這跟你去見他……”接下來又是一陣聽不清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葉茵平少有的一臉怒氣回到護士室和幾個護士交待了幾句,和那個年輕男人出了醫院。
沈子硯在兩人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兩人站在同仁醫院門口,過來兩輛洋車,他們先后上去了走了。沈子硯急忙招手也叫了輛洋車,讓車夫跟著前面的兩輛洋車。
前面的兩輛車七拐八拐地拐進了前門大街路西的一個小胡同里。
這個小胡同里到處亂糟糟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到處是碎石頭,亂瓦塊,還飄著一股很臭的爛菜葉的味道。
沈子硯知道這個地方是北平市區治安狀況最差最復雜的地區,人口密集不說,人員成分也復雜,扒手、盜賊、劫匪什么人都有,在這里殺個人跟拍死個蒼蠅一樣,沒人會知道。
這個胡同越往里走,越陰暗冷森,沈子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心里砰砰亂跳。她一抬頭,意外地發現前面的兩輛洋車一拐彎,不見了。她急忙讓車夫快追,等他們這輛洋車也走到那個胡同口,再看那兩輛洋車拐進的胡同,已經根本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
沈子硯吩咐車夫,“調頭,回同仁醫院。”
車夫調過車頭,剛要跑起來,卻停住了。
沈子硯一抬頭看見剛才和葉茵平一起坐著兩輛洋車走在他們前頭的那個“中分頭”和兩名身著黑色玄衣,腰間扎著一巴掌寬皮帶,身穿燈籠褲的大漢站在胡同口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沈子硯剛要從腰里拔槍,那個中分頭等三人在她拔出槍之前早拔出身上的駁殼槍一齊指著沈子硯,那個“中分頭”舉著槍走到沈子硯面前,獰笑著說:“沈小姐,別動,你一動我這槍就會走火。來,乖乖地的馬槍交出來,慢慢地拿出來。”
沈子硯有些不舍地把杜雨霖送給自己的那支瓦爾特PPK手槍交到“中分頭”的手上。
“中分頭”看了看那支槍,連連點頭贊嘆道:“好漂亮的手槍呀。”
沈子硯就趁他看槍的那一剎那,猛地跳了起來,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向中分頭,把“中分頭”撞了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那支瓦爾特PPK手槍也脫手了。
沈子硯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支瓦爾特PPK手槍后飛快地跑到一段殘墻的后面躲了起來。
對方幾個人向沈子硯這邊連開幾槍,子彈打得沈子硯身后的墻上的磚沫和土四處飛濺。
沈子硯等對方換彈夾的時候,抬手向對方也連開了數槍,邊開槍邊拼命地往后跑,跑進了另一條小胡同。
她槍里彈夾的子彈打光了,她邊跑邊從口袋里掏出5發子彈,這支槍所使用的380ACP彈當初杜雨霖只給了她15發,她一直沒舍得用,剛才打了7發,在家里她還藏了3發,那3發子彈她天天晚上像看寶貝似地看著。
沈子硯剛跑了幾步,只聽到三個人在后邊高聲喊著讓她站住,子彈像雨點一下向她這邊打過來。那些子彈大多打在地上,和旁邊的墻上,并沒有一顆子彈打在她身上。
沈子硯沖這條出胡同口,拐進另一條有出口的小胡同,沒成想,好一個沒注意和胡同里一個挑著一擔子賣菜的菜農撞在一起,把菜農的菜弄得散落一地。
菜農拉著沈子硯要她賠,沈子硯掏出一張鈔票給那菜農,那菜農死活不肯,死死拽著沈子硯不放。
沈子硯回頭見后面三個人眼瞅著就追到眼前了,她舉起槍頂在菜農的胸口,“趕快放手,再不放心,老子崩了你!”
那菜農一愣,似乎是很害怕的樣子,他點點頭,剛一松手,腳下不知怎地一絆,把沈子硯絆倒在地,槍也掉在地上。
沈子硯翻身起來剛要去撿槍,那“菜農”早搶在她之前撿起了那支槍,幾乎在他撿槍的同時,他一把捏住沈子硯的手腕子,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沈子硯竟然絲毫動彈不得,半邊身子也麻木了起來。
那“菜農”順手一帶又把沈子硯帶倒在地上,他蹲在沈子硯的跟前,蠟黃的臉上露出一絲猥瑣的笑,“沈小姐,別費事了,你是跑不掉的。”
后面追沈子硯的那三個人也湊上前,剛才那個“中分頭”對“菜農”說:“五爺,這小妮子挺鮮嫩的,您賞給我吧?”
“菜農”揉了揉鼻子,看了“中分頭”一眼,瞇起了眼睛,露出幾分流里流氣的笑意來,“小六子,我也覺得這丫頭不錯,等五爺我享用完了再給你,成嗎?”
“中分頭”用一個向“菜農”作了個揖,“謝五爺的賞。”
“菜農”從腰里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用匕首割掉了沈子硯上衣的兩個紐扣,又有匕首割下了內衣的一個紐扣……
幾個男人望著沈子硯隆起的前胸,發出讓人惡心的怪笑。
沈子硯高聲叫道:“你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告訴你們我是……”
“菜農”不以為然地說:“知道知道,你不就是在軍務局當差的吧,我跟你說,老百姓怕你們這些當差的,爺我可不怕。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我告訴你,我們是五毒俱全,十惡不赦,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壞人。”
沈子硯知道自己羊入虎口,今天必遭毒手,她緊閉著眼睛,“你們,你們殺了我吧?”
“中分頭”說:“殺你,你這么年輕漂亮的小娘們兒我們怎么舍得殺你?”
后面的幾個大漢跟著起哄,“就是殺你之前,我們也得好好享用一下再殺你呀。”
沈子硯嚇得渾身發抖。
那個“菜農”看了幾個男人一眼,幾個男人立即收住了笑。
他匕首用在沈子硯的臉上虛劃了幾下,惡狠狠地問道:“沈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找你呀?”
沈子硯感覺那把匕首馬上要刺進自己的臉上的皮膚里,她萬分的緊張,有用些顫抖的聲音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告訴你,有一位小姐對你天天跟著她非常反感,她請我們告訴你一聲,以后別跟著她,再跟著她就要你好看。”
“你們是葉茵平找來的?”
“誰找的我們你也用不著問,反正,話是我給你帶到了,跟你明說了吧,人家給了兩回的錢,這一次算是警告,下次你再跟蹤人家,我們就不這么客氣了。按那位小姐的意思是讓我們在你的臉上刻一張全國地圖,你這么年輕漂亮,不希望我們這么做吧?”
沈子硯忙搖頭。
“菜農”點點頭,收起了匕首站起身,“沈小姐,記住哥哥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凡事多思量點,別給自己找麻煩,明白嗎?”
旁邊那個“中分頭“說:“五爺,您這是四句,不是一句。”
“菜農”哈哈大笑,對沈子硯抱了抱拳說:“沈小姐,我們走了,今天的事兒很抱歉,兄弟幾個也是為了幾個糊口錢,你別記恨我們最好,咱們回見了。”說著轉身就走。
沈子硯站起身,喊了一聲,“你們把那把手槍還給我吧?”
“菜農”停了腳步,看了沈子硯一眼,搖了搖頭,說:“這支槍我也挺喜歡的,沈小姐,你就送給我算留個念想吧,也好讓你時時記著今天的事兒。”說著又是哈哈大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