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總署和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在平漢鐵路俱樂部聯合舉辦了一個聯歡酒會。
酒會上治安總署各大局的局長、副局長,華北政務委員會的各總署督辦,署長大多攜夫人參加,另外一部分人就是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的一些軍官。
舞會大廳,樂隊一首接一首地演奏著歡快的舞曲,華爾茲、倫巴、狐步、波爾卡,許多對男女在舞會上翩翩起舞。
杜雨霖今天穿著一身筆挺、瀟灑的三等警監警服在舞池里一曲接一曲地和不同的女子跳著,在眾多男男女女的跳舞的人群中,他顯得格外的高大、俊朗,帥氣。
不時有女子主動找杜雨霖跳舞,他都是來者不拒一一答應,跳完一曲還和不同的人頻頻舉杯,都是豪爽的一飲而盡,這一晚上不知晚了多少杯,臉已經喝得通紅。
沈子硯坐在一張桌子后面看著由于喝了很多酒,更顯得神采飛揚的杜雨霖,心里涌動著懷春少女特有的漣漪,他覺得這個男人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動足都深深地打動著自己,讓自己著迷。
今天下午,杜雨霖來到他的辦公室,說要邀請沈子硯當自己的舞伴去平漢鐵路俱樂部跳舞,和沈子硯一個辦公室的人包括沈子硯在內都覺得十分意外。
雖說還沒有結婚,但是大家都知道杜雨霖的未婚妻是葉茵平,按說像這種場合,一定是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參與的,杜雨霖為什么會邀請沈子硯呢?
剛開始沈子硯還以為杜雨霖在跟自己開玩笑,剛要生氣地拒絕,沒想到杜雨霖把一件漂亮的連衣裙遞到她眼前,并且用期盼的眼神望著她,沈子硯心里一下軟得不成樣子,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重重地點了點頭,在點頭時,她感覺到了自己心底那壓抑不住的欣賞和幸福。
舞會上,不斷的有男人過來請沈子硯跳舞,可是她都拒絕了,雖說她也會跳舞,可是那都是和女人一起跳的,內心無比傳統、保守的她固執地認為一個女人讓一個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摟著跳來跳去,實在是不成體系,混賬至極,所以一晚上她都在喝著飲料。
接下來是一首悠揚的慢曲。杜雨霖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到沈子硯面前,做了很紳士的邀請動作,“沈小姐,可以賞臉跳個舞嗎?”
沈子硯口不對心地說:“不跳。”
這一晚上,無論杜雨霖邀請哪個女子跳舞,沒有人不欣然同意的,沈子硯拒絕了他讓他有些意外,小聲地問道:“為什么?”
沈子硯撇撇嘴巴,說:“你又不是我男人,憑什么讓你摟著轉圈兒,讓我男人知道了,不打死我呀?”
杜雨霖沒想到沈子硯這么想,他先是怔了一下,接著又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后向前湊了湊,小聲地說:“沈小姐,今天我高興,如果今天晚上你肯陪我跳個舞,我就和你等一會兒出去找個地方玩一個你一定非常喜歡的游戲。”說著還向她擠擠眼睛,露出一臉的壞笑。
沈子硯以為杜雨霖說的是那件事,臉上馬上沉了下來,冷冷地說:“別上臉呀,誰跟你玩游戲?”
杜雨霖意識到沈子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湊到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去殺鬼子嗎,你要是陪我跳支舞,我帶你去殺鬼子。”
沈子硯自從那次親眼看見杜雨霖以非常漂亮的手法殺了幾個鬼子,沈子硯幾次明里暗里纏著杜雨霖,要她帶著自己去干一回,都讓杜雨霖拒絕了。沒想到杜雨霖這次竟然主動提出來,沈子硯不由得站起身,把一只手交到杜雨霖手,身子一滑就跟著杜雨霖滑進了舞池。
沈子硯的舞步并不是很嫻熟,不過杜雨霖的舞技相當高,帶著沈子硯在舞池中優雅地跳著,沈子硯只需跟著他的步子就可以了。
雖說舞跳得很好,但是沈子硯一直讓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胸部一直和杜雨霖保持著一段距離。剛開始杜雨霖的手是扶著她的腰的,后來慢慢的,手滑到了她的臀上,她暗中掐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白:過界啦!
杜雨霖讓沈子硯的天真和好玩的拘謹給逗樂了。
兩人跳了兩支舞,在跳第三支時,沈子硯明顯地感覺到杜雨霖有些醉了,于是小心地往前湊了湊,小聲地說:“你喝成這樣還能去殺鬼子嗎?”
杜雨霖明亮的眼睛里飛溢著迷人的光彩,他低了低頭,小聲地說:“你要是讓我親一下,我就一定行。”說著俯身要親沈子硯。沈子硯使勁地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少跟我耍流氓呀,我不是你那個護士老婆。對了,你今天怎么不帶你那個狐貍精老婆來呀?”
見沈子硯提到了葉茵平,杜雨霖本來十分快樂的臉龐一下陰暗了下來,腳下的舞步也遲滯了許多,他看了沈子硯一眼,問:“我今天高興,咱能不提她嗎?”
……
深夜,街上光線暗淡,沒有行人。
一個穿著一身旗袍,濃妝艷抹的女人陰沉著臉,倚在一根電線桿上。她不時地用眼去瞟不遠處一個坐在洋車車把上等活兒的洋車車夫。
這個女人是沈子硯,那個假扮成洋車車夫的男人是杜雨霖。
沈子硯本來以為殺鬼子拿把槍多帶點子彈就行了,可是杜雨霖不同意,說一定得化裝。于是兩人來到一家小旅館。
這家小旅館的掌柜的見是杜雨霖,什么也沒問,話也沒說就把一把鑰匙給了他。
杜雨霖拉著沈子硯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杜雨霖從床底下的一個箱子內拿出一套女人穿的旗袍和一套洋車夫的衣服,對沈子硯說:“換上。”說著就脫了衣服開始換那套車夫的衣服。
沈子硯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換過衣服,一時有些縮手縮腳。杜雨霖看了她一眼,以為她認為那套衣服不干凈就說:“這套衣服是新的,沒人穿過,你快點。”
沈子硯苦著臉說:“你先出去,我再換。”
杜雨霖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看她,笑著調侃道:“你屁股上的傷好點了嗎,我上次……”
沈子硯又羞又氣,使勁推了他一把,“閉上你的狗嘴。”說著把已經換好衣服的杜雨霖推到門外,這才換上那身旗袍。
在她換衣服的時候,杜雨霖在門外輕輕地敲了敲門,“桌子上有一個女人用的化妝盒,你擦點胭脂抹點口紅,像一點。”
沈子硯低聲問,“像?像什么?”
杜雨霖說:“像……像一個女人唄。”說著哧哧竊笑。
沈子硯換好了衣服,打開那個化妝盒,簡單地抹了抹,涂了涂。她一般也不怎么化妝,只是在特工訓練班上學了一些皮毛,所以化得又濃又艷。
等她出了房門,她化的濃妝把杜雨霖嚇了一跳,接著又笑。沈子硯不明白他笑什么,問:“你笑什么?”
杜雨霖忙搖頭,“沒笑什么,挺好挺好,走吧。”說著,兩人出了小旅館。也不知道是誰早把一輛洋車準備在旅館門口。
杜雨霖指了指洋車,“小姐,請上車,我拉你。”
沈子硯遲疑了一下,上了洋車。杜雨霖拉起洋車跑了起來,沈子硯沒想到平時總是一副公子哥模樣的他拉起洋畫也蠻像那么回事。
兩人來到一家日本人開的居酒屋的不遠處停下了,杜雨霖讓沈子硯倚在前面的一根電線桿上,他則拉著洋車在離她不遠處坐下。
兩人呆了有半個時辰,也沒見一個日本軍官出現,倒是有幾個中國人從身邊經過,有一個胖子見沈子硯一副濃妝艷抹倚在電線桿上,嬉皮笑臉地湊上前,不懷好意地問:“妹子,多少錢一宿呀?”
沈子硯開始沒聽清胖子說什么,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胖子伸手要摸沈子硯的臉,“爺問你和你睡一宿得多少錢?”
沈子硯這才明白過來,沒等胖子的手摸到自己的臉,她頭一歪,掏出手槍,頂在胖子的大肚子上,“三顆子彈行不行?”
胖子嚇得“媽呀”一聲落荒而逃,只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杜雨霖在那邊捂著嘴笑,沈子硯這才醒悟剛才在小旅館杜雨霖說什么要“像一點”原來是讓她像一點做那種生意的女人,想到這兒沈子硯立起身就要找杜雨霖理論。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喝得醉醺醺的日本軍官從街口走過來,手里拿著酒瓶子,嘴里哼著日本歌。
杜雨霖輕咳了一聲,站了起來。沈子硯也回過頭看著那個日本軍官,從肩章上看是個少佐。
杜雨霖向沈子硯使了個眼色。沈子硯轉過身扭扭達達地走向那個日本少佐,嘴上說:“太君,你這是去哪兒呀,到我那去玩會兒唄?”說完了這話,沈子硯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己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
杜雨霖拉起洋車跑過來,對那個日本少佐說:“太君,你要去哪兒,我拉你去。”
還沒等那個日本少佐說話,就和沈子硯一起把他弄上車。杜雨霖把沈子硯也推上車,然后拉起兩人就跑。
杜雨霖七拐八拐地拐了幾個胡同,跑到一個僻靜無人的胡同,他放下車。那個日本少佐大概是覺察情況不對,大著舌頭問:“你的,把我拉到這個地方的什么干活?”說著跳下車來要跑。
杜雨霖上前一把拉住他,沒防備他一甩手把杜雨霖甩了個趔趄,然后快速地向前跑。沈子硯掏出手槍,抬手兩槍把那個日佐打倒在地。
杜雨霖愣了一下,問:“誰讓你開槍的?”
沈子硯很瀟灑地吹了一下槍口,不以為然地說:“我看你弄他挺費勁兒,這樣多省事。”
杜雨霖瞪了她一眼,“這附近有日本巡邏隊你知道嗎?”
他的話音剛落,讓聽到不遠處有人吹哨,接著能聽到一陣日本人的高喊聲。杜雨霖拉著沈子硯就跑。
一聲哨響之后,在附近又響了幾聲哨,看來還不是一隊鬼子巡邏隊,幾群日本兵沉重的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們剛跑出一個胡同口,忽然眼前手電光一閃,有人用日語喊了句,“什么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