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道知道自己說中了茂川心中所想，有些興奮地說：“像宮清江這樣的高級特工，普通的刑罰對他不會起太大的作用，而刑罰之外的事情，讓支那人來干一定比我們強。因為支那人最懂得支那人的弱點在哪里。他們兩個人是老相識了，都很熟悉對方的弱點和長處，最關鍵的是，我懷疑這個宮清江是邱君牧的聯絡人，我們要邱君牧來審他，那必須是要有審出個結果的，宮清江或許不怕死，也能受得了我們的刑具，可是他也一定要讓邱君牧給我們個交待，所以他應該會說出一些對我們很有價值的東西，所以，邱君牧是最合適的人選。”

茂川站起身走到橫道的面前，“橫道君，你懷疑邱君牧是軍統的內線？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才不久才幫助我們破了大案，我還因此升了他的官。”

橫道胸有成竹地說：“那個案子的卷宗我看了，刺殺兩位特使的兇手不會是那個江洋大盜，他不過是個替死鬼，而真兇一定是軍統的人。至于說您升了他的官是因為你想借此來麻痹他們，讓他們認為我們相信那個案子是那個江洋大盜做的，從而讓他們放松了警惕。”

茂川哈哈大笑，贊許地拍了拍橫道的肩，“橫道君，我沒想到你是個這么優秀的特工人才。”接著他走到清水的身邊，“清水君，你以后要向橫道君多學習請教呀。”

清水站起身，鞠躬，“屬下明白。”

茂川重新坐回椅子，想了想說：“既然橫道君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就按橫道君的意思，去請邱局長過來幫我一個忙吧。”

……

邱君牧和清水走進警務課審訊室，見宮清江雙手被吊在一個鐵架子上，渾身上下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他不由得渾身發緊，后背直冒涼氣。

站在邱君牧身旁的清水向他使了個眼色。

邱君牧走到宮清江跟前，以老朋友的口氣勸道：“宮掌柜，你就招了吧，多少個鐵打的漢子在這里也過不了三堂，你也不年輕了，何必受這樣的皮肉之苦呢？”

宮清江本來閉著眼睛，聽到邱君牧的聲音，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邱君牧，緩慢地說：“邱局長，我一個買賣人，讓他們這么平白無故地抓來，我實在不知道有什么可招的，要不然，你提醒我一下，讓我早點離開這兒，這樣你好我也好。”

“你的上級是誰？住在哪兒？你們軍統在北平的其它聯絡點、交通站在哪兒，你們同伙在哪兒？”

宮清江笑了一下，“軍統？你說我是軍統的人，你看我像是軍統的人嗎？”

邱君牧搖搖頭，“宮掌柜，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又何必嘴硬呢？你再這么不識事務，說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宮清江點了點頭，“讓我想想呀，我今年正好四十了，古人說人過三十不為夭，我要是今天真的死在這兒，雖說不算夭也實在有些可惜。”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閉了閉眼，喘了口氣，忽然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著邱君牧，意味深長地說：“邱局長，下個月五號是我生日，本以為我能好好過個四十歲的生日，現在看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要是我真的死了，看在你們相交一場的份上，你記著到時候到我的墳前燒幾張紙，對了，再給我帶兩瓶好酒，記著一定要山西的汾酒，別的酒我不喝。”

邱君牧仔細地咂摸著宮清江每一句話的含義，然后說：“放心，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會去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老實交待，把該說的事情都說出來，不就沒事兒了嗎？”

宮清江搖了搖頭，“交待？你讓我交待什么，你說的那些事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交待？”

邱君牧似乎很痛心地喊了一句，“老宮，你就別固執了。”

上午在茂川面前窩了一肚子火的清水見邱君牧的勸說并沒有什么效果，氣惱地對審訊室的幾名打手喊道：“上電刑，給他上電刑，我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幾個打手把宮清江從鐵架子上解下來，綁到電椅上，通上電。宮清江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之后他大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邱君牧實在看不下去了，向清水點了下頭，“清水君，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說著不等清水回答，奪門而去。

邱君牧從警務課里出來，上了汽車慢慢地往回開，邊開邊思索著宮清江剛才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宮清江剛才說：“你提醒我一下，讓我早點離開這兒，省得再受這些洋罪。”這句話中的前半句“你提醒我一下，”和后半句的“讓我早點離開這兒”之間似乎少了點什么。另外，他知道宮清江的生日是四月十五號，不是他剛才說的下個月，也就是一月五號。

邱君牧一下省悟了過來：宮清江這么說是不是讓我去通知什么人趕快離開，而這個人就住在哪個胡同或者巷子的15號呢？

邱君牧有些激動地繼續思考：在北平軍統站知道他底細的人只有宮清江和劉修文，現在宮清江被抓了，看現在的情形他應該不會揭自己的底，那么知道他的底的人只有劉修文一個人了。邱君牧明白這是宮清江要他想辦法通知劉修文離開，這也就是他所說的“你好我也好”的用意。

可是這個劉修文現在在哪里呢？15號，北平這么多胡同，這么多15號，一時間到哪里去找呢？

邱君牧用一只手抹了一下臉，讓自己清醒一下，他知道剛才宮清江在那些話里一定提醒自己劉修文住在哪里的15號。

邱君牧有些焦急地又回想了一遍宮清江剛才對自己所說的話。

他的車經過一個雜貨鋪，他把車停下來，走進雜鋪貨買了盒煙，在用打火機點煙時他無意間瞅了一間雜貨鋪貨架上擺的幾瓶汾酒，心頭一動——宮清江的最后一句話是：“記著一定要山西的汾酒，別的酒我不喝。”那劉修文的地址就應該是山西巷15號了。

邱君牧三步并做兩步出了雜貨鋪，上了車，直奔山西巷15號開去。

由于太過緊張，他并沒有看到，在他車后的不遠處，有兩輛車正悄悄地跟著他的車，其中一輛里面坐的是眼睛放光的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