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源寺附近的一處廢棄的民宅內。
杜雨霖被綁在一根頂梁柱上,眼睛被蒙著一塊黑布,兩邊站著兩個持槍大漢。
杜雨霖扭了一下身體,叫道:“兄弟,內急,大號的。”
兩個大漢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向另一個點點頭。
大漢把杜雨霖從柱子上解下來,拉著他走進旁邊的廁所。
兩人進了廁所,杜雨霖說:“你不把我繩子解開,我怎么脫褲子呀?”
大漢把杜雨霖捆著的繩子解開,杜雨霖伸手要解開蒙眼的黑布,大漢用手里的槍頂了一下他,喝道:“這個不用解。”
杜雨霖小心翼翼地蹲下來,過了一會兒,問:“兄弟,你們是什么人?
大漢看著他,不語。
杜雨霖又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有人在我解不出來。再說了,你呆在這兒不嫌臭呀?”
那大漢還是不語,也沒動地方。
杜雨霖嘆息了一聲。
過了一會我兒,他又說:“我解好了,你給我拿張紙來,干凈點的,太臟了我不能用。
大漢拿起旁邊的一疊紙中的幾張塞到杜雨霖的手里。
杜雨霖拿著那紙揩了揩屁股,提起了褲子。
大漢拿起剛才的繩子綁杜雨霖。
杜雨霖趁大漢不防備一腳跺在他腳面上,接著右肘向后狠狠一撞,那大漢悶哼一聲撞倒在地。杜雨霖扯下眼睛上的黑布,剛要撿地下那大漢掉下來的槍。
門被撞開,外邊的一個大漢沖進來,用槍指著杜雨霖,然后慢慢撿起地上的槍,扶起被杜雨霖撞倒在地的那人,對杜雨霖說:“杜先生,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您最好別難為我們兄弟,出了事,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剛才被杜雨霖打倒那大漢舉拳要打杜雨霖,被后來進的大漢制止了,“先給他綁上再說。”
那大漢罵咧咧地把杜雨霖往外推。
杜雨霖看了他說:“兄弟,爺的西裝很貴的,弄臟了,你陪不起。”
三人出了廁所,兩人又把杜雨霖的眼睛蒙上黑布,用剛才那條繩子又把他綁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外邊走進來一個身材肥碩的胖子,向兩個大漢點了一下頭。兩個大漢轉身出去了。
胖子掏出一盒煙,笑容可掬地問:“杜先生,抽煙嗎?”
杜雨霖瞄了一眼,問:“什么煙?”
“洋煙,正宗的萬寶路,美國貨。”.
“那來一支吧。”
胖子抽出一支煙,塞進杜雨霖嘴里,用打火機替他點著,之后說道:“杜先生,我知道您是個大忙人,我也沒有多少閑功夫,所以我想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這次我們把你請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您手上一件東西,你要是交出來,我們立馬放你走。”
“什么東西?”
“幾張照片,令尊給你的幾張照片。”
“你們是想要這個東西呀,可以呀,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們是誰?”
胖子笑了一下:“我們只是一些無名小輩,說了你也不知道,實話中您說是有一位大人物給了我們一筆錢托我們辦這件事的,所以您就不要問我們是誰了。”
“那就請這位大人物出來跟我見見,我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胖子冷笑道:“杜先生,您也算是走過江湖的,您何必為難我們呢?”
“那就沒什么可談了,這個東西我怎么隨便給你們呢?”
胖子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
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深沉、悠長的鐘聲。
那鐘聲緊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緊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復兩遍,共一百零八下。
杜雨霖聽到那鐘聲,心頭一動,頭微微仰了一下。
不大一會兒,胖子又走了進來,背著手看著杜雨霖。
杜雨霖問道:“那位大人物來了嗎?”
胖子說:“大人物沒來,不過他剛才給我講了兩個故事,我想杜先生一定非常有興趣聽。”
“我沒興趣。”
“反正也沒什么事,你就聽聽嘛,非常有意思。這第一件事呢,是最的北平城出了一位讓日本人寢食不安的大俠,民間稱他為‘鬼王’,這位大俠呢專跟北平的日本人過不去,尤其是那些有錢人和高級軍官,死在他手上的有名有姓的就有十三位,全是大人物喲。”
杜雨霖動了動腳。
胖子繼續說:“上個月的一天晚上,這位大俠進了一個跟日本軍方關系非常好的日本商人的家,包括這個叫酒井的在內的幾個人都死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位大俠從這個姓井的家里偷走了兩件非常重要的東西,這一件呢是一把節刀。這個節刀可了不得,是日本天皇賜給一個大臣的,后來不知怎么到了這個酒井的手里。這么貴重的東西丟了還了得,日本皇室向參謀本部施加壓力讓他們查找這把刀,參謀本部呢就讓警務課的人查。這個活兒就落到警務課課長澀谷川的頭上了,可是澀谷川怎么查也沒查到,后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幫了他的忙,竟讓他給找到了……”
杜雨霖打斷了胖子得意洋洋地講述,“你到底在說什么,你不會說幫他找到了那把什么刀吧?”
胖子笑問:“不是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杜先生就是那位寢食不安的‘鬼王’。”
杜雨霖冷笑一聲:“我還說你是呢,你有什么證據證明這件事是我干的?”
胖子想了想,一只手解開了蒙在杜雨霖眼上的黑布,另一只手舉著一把鍍金象牙槍柄的德式沃爾特P38手槍。他把那把在杜雨霖眼前晃了晃,說:“杜先生,前幾天呢我的幾個兄弟去了你家一趟,在你家找到了這個東西,據我所知這個東西就在酒井恭輔丟失物品的清單里,如果我把這個東西交給日本人并告訴他們說這個東西我們是從你家找到的,你說日本人會怎么樣?”
杜雨霖陷入了沉思。
胖子向前湊了湊,“杜先生,只要你把那幾張照片給我,我就把這個還給你,大家都是中國人,我也不想干那種喪良心的事,怎么樣,杜先生,考慮一下吧?”
杜雨霖嘆口氣,說道:“那幾張照片藏在一本書法冊頁的夾層里……
胖子馬上問:“那本冊頁現在在哪兒?”
“在我二叔杜效亞家。”
胖子轉了轉眼珠,說道:“杜先生,你不會耍什么花招兒吧?”
杜雨霖苦笑一聲,“我人在你們手上,我能耍什么花招兒?”停了一下,他又說:“要不這樣吧,我給我二叔寫一封信,你們拿著我的信上他家跟他要。”
胖子搖搖頭,“杜先生,您二叔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我想他不會就憑一封信就把那么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們吧?”
“那你說怎么辦?”
胖子想了想,轉身向外走。
過了一會兒,胖子又走進來,對杜雨霖說:“我們想了個比較穩妥的辦法,你先按你說的給你二叔寫一封信,再給你的上司萬克明萬局長也寫一封,讓萬局長以官方的名義去我二叔家向他要那本冊頁。”
“有必要這么麻煩嗎?”
胖子點點頭,“那位大人物認為非常有必要。”
杜雨霖想了想,“那好吧,你拿紙筆來。”
胖子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出一枝鋼筆和幾張紙,“我早給您備好了。”
“那你是不是得給我先松了綁,我才能寫呀?”
胖子略略一怔,“杜先生,我在外邊可站著十好幾個拿著槍的兄弟,你可別再……”
“不會啦,你少費話,快點給我解開。”
胖子替杜雨霖解開繩子。
杜雨霖活動了一下手腕,拿起桌上的鋼筆,在那張白紙的左下角輕輕地劃了幾下,像是在試試有沒有墨水,紙上出現一個小小的圖形。
杜雨霖抬頭看了胖子一眼,吸了口氣,開始寫信。
……
房門外,邱君牧焦急地來回徘徊。
胖子拿著兩封走了出來,遞給邱君牧。
邱君牧看那兩封信。
第一封是寫給杜效亞的。
叔父大人尊鑒:
近日叔父身體是否安康,侄兒甚是惦念。今日去函非為別事,侄兒近日因偶遇俗事,致手頭拮據,故欲取回去年七月六日存于叔處之李邕《無垢凈光寶塔頌》冊頁斡旋,恭請叔父大人將該冊頁交于來人,切切。外侄雨霖頓首。
第二封是寫給萬克明的。
萬局長鈞鑒:
弟現身陷囹圄,返家無期,祈盼兄能不吝煩勞予以營救。彼方所求唐人李邕所書《無垢凈光寶塔頌》書法冊頁一冊,此冊在弟叔杜先生效亞處,望兄攜弟所書至吾叔討要弟昔日存其處之冊頁,付予來人。
邱君牧看了胖子一眼,“這兩封信里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呀,會不會有什么暗語呀?”
胖子搖搖頭,“我看了幾遍,好像沒什么問題。我覺得我們現在的問題是讓誰去送這兩封信并把那幾張照片拿回來呢?”
邱君牧又看了看信,腦子里浮出一個人影。邱君牧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