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一下午,杜雨霖在辦公室里坐立不安。
他從辦公室的柜子里拿出那個剛剛從琉璃廠那位做假貨的高手拿回來的仿梅瓶,看了看,又看了看表。
桌子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萬克明。
萬克明在電話中說:“雨霖呀,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杜雨霖隨手把那個仿瓶子放在桌上,問:“局長,你找我有事兒呀?”
“哦,不是我,是吳署長,他找你!
杜雨霖放下電話,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把那個高仿的瓶子小心地放回柜子,然后開門出去了。
杜雨霖來到萬克明的辦公室,看見萬克明陪著一臉沮喪的吳錫永坐在一張沙發(fā)上,茶幾上放著一個錦盒。
杜雨霖心頭一亮,他客氣地和吳錫永打了個招呼,“吳署長,你找我有事呀?”
吳錫永向杜雨霖招了招手,“雨霖呀,過來坐,你看看這東西!
杜雨霖拿起那錦盒,打開,里面是碎成幾塊那個汝窯梅瓶,他表情驚訝地問:“吳署長,這,這是怎么回事?”
吳錫永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呀,我聽萬局長說你熟悉古玩行的事,跟許多古玩界的人有交往,今天找你來就是看看能不能補救一下。
“您說的補救是……”
“我想請你幫忙找個高人給修補修補,最好能恢復原樣,然后……然后你再想辦法把它給對付出去”
杜雨霖拿起一塊碎片,“吳署長,據(jù)我對瓷器地了解,這個瓶子碎成這樣,就是再高的高手也很難恢復原樣了!
吳錫永好像痛心地說:“誰說不是呢,所以想請你幫忙嘛!
“那您想賣多少錢?”
萬克明站起身,“你倆先聊著,我給你們倆弄壺好茶去!闭f著轉(zhuǎn)身離開了。
吳錫永說:“最少也得一根金條吧,雖說破了,但這可是真正的宋代汝窯的精品呀!
杜雨霖笑了笑,說:“吳署長,說句你可能不愿意聽的話,這個東西頂天也就能賣一百個大洋,不過……”
“不過什么,你有高招兒?”
“吳署長,要是我能幫您多賣幾個錢,比如說四根金條,您……
吳錫永說:“你要是真能賣四根,給你兩根?墒沁@瓶子都破成這樣,你真能賣出去?”
杜雨霖壓低了聲音說:“吳署長,這個是肯定賣不上四根金條了,不過我辦公室有一個跟您這個一模一樣的,就能賣四根金條,而且他還得對咱們千恩萬謝。”
“誰呀?”
“我跟您說實話吧,我之所以找您買這個瓶子其實是井上商社的井上豐一讓我找的,他想送給一個叫野村的日本大將,我原打算從中間賺一筆,沒成想事情弄成這樣!
吳錫永看了萬克明桌上的臺燈一眼,不耐煩地說:“你先把你那個拿來我瞅瞅再說!
杜雨霖站起身,“好,您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去。您放一百個心,我這個瓶子是找高手仿的,一般的行家都看不出來,更別說那些傻乎乎的日本人了!
……
黑漆漆的夜,街道邊停著一輛汽車,李志翔坐在車內(nèi)抽煙。
過了一會兒,邱君牧開著一輛車過來,停在李志翔的對面。他從車上下來,上了李志翔的車。
邱君牧打開車內(nèi)的燈,一頁一頁地看。
李志翔把一疊厚厚的紙遞到邱君牧手里,“這是關(guān)于這件事的全部監(jiān)聽記錄。”
邱君牧接過那份監(jiān)聽記錄,打開車內(nèi)的燈,一頁一頁地看,不一會兒,他有些興奮地拍了拍那份記錄,“有了這個東西,杜雨霖,對了,還有萬克明,一定統(tǒng)統(tǒng)完蛋!
李志翔忽然從邱君牧手下奪回那份記錄。
邱君牧愣了一下,“你這是干什么?”
李志翔幽幽地說:“邱局長,我和我的人可是冒著天大的風險弄這個,要是讓萬克明知道我可就完了!
“你放心了,有了這份東西他萬克明自顧不暇都來不及,哪還有心思找你們的麻煩!闭f著要搶回那份記錄。
李志翔搖搖頭,說:“他不是杜雨霖,他在華北政務(wù)委員會樹大根深,不那么容易倒臺,所以,這個還是等我調(diào)到你們軍務(wù)局當上了副局長再給你,好嗎?邱局長?”
邱君牧只得點點頭。
……
一大清早,侯四正一條腿翹著坐在一個豆汁兒攤喝豆汁,吃焦圈兒。
杜雨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侯四嚇了一激靈,見是杜雨霖,忙站起身,賠笑道:“小杜先生,是您呀,您找我有事兒?”
杜雨霖把侯四按回凳子,自己也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凳子上,“你手上有會縮骨功的人嗎?”
“有有有,我手上有個三小子,一個十五,一個十七,還有一個十八,這三兒都得了‘小孩子病’從小長不大,跟個小孩兒似的,那縮骨功練的,縮在一起跟只貓似的!焙钏挠檬直葎澲埖拇笮。
“這三個當中有沒有會照相的?”
侯四接接頭,“照相,恐怕不會!
“那這三個當中哪個手頭快,還機靈,還是個妞兒的。”
“那自然是十八歲那孩子了,雖說他年紀最大,但是他的個頭最小,功夫也最好,機靈著呢,什么東西一學就會!
杜雨霖掏出一疊錢放在桌子上,“那就是她了,這是一半定錢,事成之后再給一半,你馬上帶她來見我!庇痔统鲆化B錢,“這是你的!
侯四接過錢,“馬上?”
杜雨霖指指自己停在遠處的汽車,“對,馬上。”
侯四抹抹嘴,站起來,“你先在這抽袋煙,馬上就到。”
……
本來杜雨霖跟井上說直接從吳錫永家把那個汝窯梅瓶拿給他,可是井上怕杜雨霖從中加價,一定要親自和吳錫永交易,杜雨霖只得把他和張鴻偉領(lǐng)到吳錫永的辦公室。
三個人進了吳錫永的辦公室,見他正在看文件。井上豐深鞠一躬,“吳署長,您好!
吳錫永抬了抬手,“不用客氣,坐!
張鴻偉說:“吳署長,我聽杜副處長說你手上有一只宋代的汝窯梅瓶要割愛?
吳錫永感慨地說:“是啊,我本來不想賣的,可是小杜跑了幾趟,說破了嘴皮子,我跟他二叔是老朋友了,沒辦法,只好割愛了。”
井上看了杜雨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吳署長,杜先生跟我說你想要四根金條,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一點,比如說三根?”
吳錫永聽了這話,臉上馬上泛出慍色,“雨霖,你怎么搞的?”
杜雨霖看著井上埋怨道:“井上先生,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怎么到這兒砍價兒!
吳錫永黑著臉,“三位,不好意思,我等會兒還有個會,就不陪三位了,請!
井上忙笑道:“吳署長,你不要生氣嘛,我也只是問問,這樣吧,就四根金條,不過,我想先看看東西,可以嗎?”
吳錫永猶豫了一下,從辦公室的下面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張鴻偉上前拿起來交到井上手上。井上豐一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副白和一個放大鏡,戴上手套,用放大鏡仔細地查看那個瓶子!
吳錫永和杜雨霖相互看了一眼,吳錫永略有些緊張。杜雨霖對井上說:“井上先生,吳署長在北平玩瓷器的人里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的藏品都是傳承有序的,你就放心吧!
井上點了點頭,又看。
……
三個人從吳錫永出來,井上手里拿著那個錦盒剛要上車,忽然又轉(zhuǎn)回頭,對杜雨霖說:“杜先生,我聽張翻譯說你手上還有幾個宋代的好花瓶?”
杜雨霖看了張鴻偉一眼,張鴻偉點了點頭。
杜雨霖說:“是有幾個,其中有一個經(jīng)瓶還是挺有意思的,怎么了,你還想買?”
井上眼睛一亮,“杜先生,您說的經(jīng)瓶,是宋代皇帝講經(jīng)時用的那種經(jīng)瓶嗎?”
杜雨霖笑道:“井上先生不愧是中國通,這個也知道!
井上點點頭,感慨地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呀,我聽說這種經(jīng)瓶一般只有皇帝才有資格享用,是嗎?”
杜雨霖得意地笑了笑,“那是當然,有的人把這種經(jīng)瓶叫做官窯中的官窯。”
井上馬上說:“杜先生,如果有的話,不妨拿出來看看,價錢合適的話,我也可以買!
張鴻偉插話道:“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井上先生,今天下午你不是要去醫(yī)院看野村將軍嗎,不如讓杜副處長再拿幾個讓野村將軍看看,咱們搞個賞瓶會,如何?”
杜雨霖有些猶豫地說:“你們?nèi)ヒ娍停腋ズ线m嗎?”
井上連忙說:“合適,合適。你不知道野村將軍是最喜歡中國的宋代瓷器的,你一起拿來讓他欣賞欣賞!
杜雨霖勉強地點點頭,“那好吧,你們?nèi)サ臅r間到我家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