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飛過一群鴿子,鴿子哨拖著尾音響得很遠。
偽治安總署警政局行動處隊長杜雨霖和他的部下李化龍從警政局大樓里走出來。
李化龍問杜雨霖,“七哥,我昨天聽小馮子說你以前在北平城是個有名的混混兒?”
杜雨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口香糖放進嘴里,輕描淡寫地說:“這么說吧,十五歲之前,除了抽大煙,所以男人能干的壞事我都干過。可說是日日騎馬倚斜橋,夜夜?jié)M樓紅袖招,真真得風流快活得很,當時北平城的紈绔子弟、官宦衙內、公子王孫哪個不知道我‘京城小杜’的花名。”
李化龍搖了搖頭,“看著不像。”
兩人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輛嶄新的“福特”牌轎車走到大門口。李化龍下車走進門衛(wèi)室,杜雨霖坐在車里,嘴里嚼口香糖,四下看。
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風衣,手提著個箱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兩個衛(wèi)兵上前攔住了男子。李化龍從門衛(wèi)室內出來,看著那中年男人,問,“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隨便亂闖?”
中年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傲然地大聲喊道:“我是軍統(tǒng)天津站副站長高元安,要見你們萬局長。”
杜雨霖和李化龍同時聽到了男子的話。
李化龍驚詫地問:“你說你是誰?”
中年男子傲慢地看了兩人一眼,“軍統(tǒng)天津站副站長高元安,我有重要事情要見你們萬克明萬局長。”
李化龍用征詢地眼神看了杜雨霖一眼。
杜雨霖揮揮手,“先搜搜他的身,沒什么的話,你帶他去吧。”
李化龍走上前上上下下搜高元安的身。高元安舉著雙手,眼睛卻盯著杜雨霖,問道:“請問,您是姓杜嗎?”
杜雨霖回頭看了高元安,“我們認識嗎?”
高元安詭異地一笑,搖了搖頭。
李化龍向杜雨霖點了點頭,帶著高元安往里邊走。
高元安邊走邊不時回頭望杜雨霖一眼。
過了一會兒,李化龍從警政局大門出來,邊走邊回頭。一直等在門口的杜雨霖摁了摁車喇叭催他。他快步跑過來,上了車。
杜雨霖啟動了車子。
李化龍眉頭緊皺,神情有些怪異。杜雨霖不由得問他,“你這是怎么了,撞見鬼了?”
李化龍側過身,“七哥,高元安可是我們一直在抓的大魚,沒想到他竟然會自己……”
“你把他帶到萬局長那里了?”
“是啊,我給萬局長打了個電話,本來想征詢一下他的意見,你猜怎么著,萬局長親自下樓把他接了上去。”
杜雨霖沉思片刻,“看樣子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
“七哥,你這話怎么說?”
“你想啊,高元安來了,他可是軍統(tǒng)華北區(qū)的狠角色,他向我們投誠一定會帶來許多重要情報,比如軍統(tǒng)在北平的各地下組織的聯(lián)絡點和聯(lián)系人、交通員,甚至有可能把軍統(tǒng)北平站站長劉修文也供出來也說不定,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的忙了。”
“七哥,你認為這個高元安為什么要向我們投誠呀?”
杜雨霖沉思了一下,說:“我聽說他在軍統(tǒng)一直不得志,他的資歷和戴笠不相上下,這些年也替軍統(tǒng)做了幾個大案子,立了不少的大功,可是因為他和戴笠不對盤一直給壓著,以他的資歷當個天津站站長也不為過,可是戴笠只給了他一個有名無實的副站長,聽說最近因為高元安弄了點小錢給了一個大處分,要調回重慶總部審查,他要是落到了戴老板的手下,能有他的好日子過?”
“對了,七哥,你和他認識?”
“扯淡,我怎么和他認識?”
“你跟他不認識他怎么知道你姓杜?”
“我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呢,該不會我在軍統(tǒng)那邊也掛著號吧。”
“七哥,要是這樣的話你可小心點,咱爺們可是混飯吃,惹上了軍統(tǒng)的人可不是小事情,對了,你是不是和劉修文的哪個相好的有聯(lián)系呀?”
杜雨霖狠狠地盯了李化龍一眼,李化龍格格地笑。
杜雨霖問:“聽到些什么沒有,剛才?”
李化龍收斂了笑容:“這家伙一進門就說要見特工部的那個老鬼子茂川。”
杜雨凝神思索著。
李化龍又問:“七哥,我聽說那個老鬼子有些來頭。“
杜雨霖點點頭,“這個茂川可不是等閑之輩,畢業(yè)于最難考的三所軍校之一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yè)后不久就被派到朝鮮派遣軍當作戰(zhàn)參謀;在朝鮮干了五年又被調到臺灣駐屯軍當情報參謀,不到三年就以中佐的身份調到關東軍司令部,是當時他那一代畢業(yè)生中最早成為中佐的人。
李化龍點點頭,“我聽說了,現(xiàn)在的日本特務機關的機關長大佐都已經(jīng)不錯了,他竟然是少將軍銜。”
杜雨霖說:“咱們以后有可能跟他打交道,多留點心眼兒。”
李化龍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他一般都和局長那個級別的人打交道,跟我,不可能。不過,七哥,說不定跟你有可能。”
“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杜雨霖瞅了李化龍一眼,踩了腳油門,車子忽得竄出去好遠。
兩人驅車來到北平火車站。
火車站出站口處熙熙攘攘,車來人往,人群中夾雜著幾個穿和服、木屐的日本人和日本兵。
一些墻壁上貼著“大東亞共榮”、“中日親善”之類的醒目標語。
杜雨霖和李化龍站在出站口不遠處。杜雨霖嘴里嚼著口香糖,不時地看一下表。
站在杜雨霖旁邊的李化龍叼著煙不住地踱步,“七哥,你說咱們萬局長讓誰來接這位大小姐不好,讓咱們倆來,我倒無所謂了,小嘍羅一個,就是個跑腿兒的,你,可是一隊長呀,也給他當碎催?”
杜雨霖,“我也覺得奇怪,一般他不讓我辦這樣的事,他今天是怎么了?”
“噯,是不是他這個表外甥女是個丑八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打算硬塞給你我吧?”
杜雨霖壞笑道,“給你有可能,我,不大可能,他應該知道我什么德性,除非他想讓他這位外甥女下輩子生活在地獄。”
停了一下,李化龍又問:“七哥,你玩過多少女人?”
杜雨霖向出站口望了一眼,說:“十幾歲的時候還數(shù)著,到后來數(shù)不過來,就不數(shù)了。”
李化龍向杜雨霖跟前湊了湊,“七哥,我聽人說你最近和檔案室的姓梁的狐貍精搞在一起了,真的假的?”
杜雨霖垂著眼,問:“這事兒跟你有關系嗎?”
“這么說是真的呀,我的個天,七哥,你是不是腦袋讓什么給撞壞了,那女的過三十了吧,你跟她……”李化龍貌似遺憾地搖了搖頭。
杜雨霖虛著眼睛看著李化龍,“小李子,你知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什么嗎?”
“什么?”
杜雨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李化龍的頭,“就是我和你腦袋之間的距離。你知道年紀大的女人的迷人之處嗎?”
李化龍頭不以為然地扁了扁嘴。
杜雨霖學著李化龍的樣子也扁了扁嘴,接著看了看手腕上的百達菲麗手表,然后又往出站口望了一眼。
李化龍也向火車站的出站口處望了望,“這都幾點了,你瞧,人都走光了,那丑妞兒不會不來了吧?”
杜雨霖肯定地搖搖頭:“還差一個人。”
李化龍不解地問:“什么還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