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是沒有想到，古怪的頭套下會是這樣的一張臉。
桃花眼，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五官精致好看。
他的頭發(fā)稍有點亂，腦門上一撮粉紅色的劉海，往一側(cè)翹著，異常耀眼。
陳茉盯了那撮頭發(fā)幾秒鐘。
很少女的那種淡粉色，純度不高，粉粉嫩嫩的。
這種發(fā)色本應(yīng)該顯得人娘炮的，可男孩子個頭很高，寬肩窄臀，氣場還挺足，反而有一種撩人的妖孽感。
或許是常熬夜的緣故，他臉色有點蒼白，略帶著頹廢，像極從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年。
陳茉朝他禮貌地微笑。
江皓只覺得面前的女人很漂亮，還有點眼熟，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下一秒，他就將手里的頭套猛地往身后一扔，右胳膊肘撐在門框邊，上身微微歪斜，唇角勾起：“美女，有事啊？”
只尾音里，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陳茉：“……”
她忽略掉他小幼稚的舉動，往里面瞥了一眼：“直播結(jié)束了嗎？”
“……啊？”江皓頓住，完全沒想到她會這么問。
“結(jié)束了嗎？”她微抬下巴，又問一遍。
他下意識答：“結(jié)束了。”
陳茉點頭，朝包間里邁了幾步，回頭一看，男孩子還杵在門邊跟樽門神一樣，不由笑了笑：“先進來吧。”
江皓默了兩秒，很想撩一下頭發(fā)擺出個英俊瀟灑的pose，挽回一點大帥哥的尊嚴，可發(fā)覺女人壓根沒看自己，只好惺惺地放下手。
包間是雙人的那種，他坐在最外側(cè)的沙發(fā)。
女人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并不濃艷，幽冷清淡，好似高山靜谷中的茉莉，漫漫縈繞在他的鼻尖。
江皓稍微坐直了些。
陳茉開口問：“你叫什么名字？”
“江……”他話說一半，忽然一轉(zhuǎn)，眉梢抬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陳茉。”
她從黑色的手包里拿出一張名片，朝男孩子遞過去。
白色的小卡片，正面很光滑，背面有細小的紙質(zhì)顆粒，略微粗糙。
他用指腹搓了搓背面，才拿起來細細打量。
一行黑色的正楷：
ize電子競技俱樂部／英雄聯(lián)盟分布／陳茉經(jīng)理
“ize？”江皓低頭盯著那張卡片，又拿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沒聽說過。”
陳茉也不意外，開始簡單介紹。
“我們俱樂部成立于2012年，2014年正式開設(shè)英雄聯(lián)盟分布，現(xiàn)在涉及的項目有dota2、星際爭霸、爐石傳說……”
她話還沒講到一半，江皓就猜測到了她的意圖。
“你們是要簽我呀？”他向來直接，挑了下眉，問。
陳茉輕輕頜首：“是有這個意向。”
“噢——”江皓的語調(diào)微微變了，兩腿岔開，雙手交叉墊在后腦勺上，倚向沙發(fā)的真皮靠背。
他大搖大擺地坐著，趁陳茉不在意，又偷偷瞄一眼她的胸部。
她穿寬松的白色襯衣，最上端的兩顆扣子都未系，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細細膩膩的緞狀面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飽滿的胸型。
江皓看得有點眼熱，別開目光。
大概是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動權(quán)，男孩又變回一副大爺?shù)哪樱潘稍S多。
“什么條件？”
陳茉說：“月薪六千，包吃包住。”
江皓微微一頓，把手里的名片擱到前面的電腦桌上，手指一下一下輕點著。
“姐姐。”他眨眨眼，“你打發(fā)叫花子啊？”
“那你說吧。”陳茉側(cè)過身子，平平靜靜地望著他。
“我想想啊，一個月六千塊，一年才七萬多，還不夠幾天直播……”男孩子低頭計算了半天，笑說：“怎么著也要一年二十萬吧。”
陳茉輕抿下唇，抬起眼眸，仔細地凝視他。
“你成年了么？”她忽然問。
“廢話，老子今年都二十了。”
她神色未變，笑容淡淡的，也沒接話。
“十九。”他被看得臉頰有些發(fā)燙，擺了擺手，“……還有三個月，行了吧。”
“嗯，十八歲。”陳茉繼續(xù)問：“還在念書么？”
江皓的臉色稍一變，好像很不喜歡這個問題，半天也沒有回答。
“不念了唄。”他最后道。
她沒再追問下去，直視著他，眼波如水。
“有沒有想過打職業(yè)？”
江皓沒答話，歪著頭，仔仔細細地盯了她一會兒。
先前站著，她比他矮了大半個頭，一直都是俯視看的，坐下后又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有點懵。
第一次這么直接地、正面地打量她。
陳茉被人看慣了，也無所謂，就在她準備再重復(fù)一遍時，面前的男孩突然說： “你稍等一下！”
他迅速起身，往走廊的盡頭的衛(wèi)生間走去，步子邁得又大又快。
陳茉：……？
江皓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抓了把亂發(fā)，繞過一溜兒小便池，拐進最里頭的隔間，插上門。
他先從褲子口袋掏出盒皺巴巴的煙，抽出一根，點上火，深吸一口。
淡青色的煙霧從他薄薄的唇邊逸出。
片刻，江皓又拿出手機，滑動解開鎖屏。
他有些著急，手指都輕微顫抖，很快從相冊里翻出一張照片。
是一張賞金獵人原畫的cos照。
黑色海盜帽，上面纏繞有金色花紋，深酒紅色的濃密長卷發(fā)垂在腰間，穿一件黑白交織的緊身胸衣。
并沒有像很多coser一樣故意擠出碩大的胸部，相反很自然，胸型挺拔圓翹，中間一道白嫩的乳·溝。
再往下看，是性感的馬甲線，隱隱還有腹肌。
她雙手握著手·槍，微微側(cè)著身，面容嬌媚，氣質(zhì)冷艷。
這張照片上的女人稍稚嫩一些，應(yīng)該是前幾年拍的，卻將厄運小姐詮釋得恰到好處。
攻氣十足。
一個美艷又冷傲的賞金獵人。
……大、大老婆的本尊？
超級漂亮！
江皓越看越覺得確定，心里激動了好一陣子。
他有些云里霧里，走路都輕飄飄的。
他走到衛(wèi)生間鏡子前面，雙手撐在洗手臺邊緣，從鏡子中細細打量自己——
臥槽頭發(fā)怎么這么亂！
臥槽怎么額頭上還有汗水！
哎呀定型發(fā)膠沒帶來qaq
江皓煩躁地把翹起的頭發(fā)沾了點水壓了下去，又扯了扯t恤下擺，把破洞牛仔褲上的灰塵拍掉，朝外面走去。
前幾步他都是正正常常的。
快到包間時，他忽然把兩手插向褲子的側(cè)兜，背脊挺直，一副氣場全開的樣子。
江皓“嘩啦”一下拉開包間的門，斜斜倚著墻，將指間的煙放嘴邊抽了一口，又撩了一下頭上的那撮粉毛，將嗓音壓得很低：
“嗨——”
“等久了吧？”
“嗯？”
陳茉正在看手機，聽到聲音，抬起頭，愣了幾秒。
陳茉：？
江皓見她微微顰著眉，低咳一聲，也覺得小尷尬，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
好半天，他才開口說：“那啥，剛剛我在網(wǎng)上查了下，你們戰(zhàn)隊好像降級到了tga（城市爭霸賽）？”
陳茉說：“差一點。”
江皓翹起二郎腿，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是吧？tga、六千塊的月薪……”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同意加入？”
他越說越奇怪，又急急地問：“等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看你的豹牙直播。”陳茉朝電腦屏幕上揚起下巴，說：“打得挺不錯。”
他輕嗤一聲：“那不必須的。”
陳茉笑了笑，頓了幾秒，唇邊慢慢吐出兩個字：“…躺哥？”
男孩子的臉“噗——”一下就紅了。
從耳根處漫上來，精致白皙的小臉粉粉嫩嫩的，跟他頂上那撮毛一毛一樣。
他好像也意識到一點，卻故意欲蓋彌彰，用手揪了下衣領(lǐng)，啞聲道：“熱死了這里。”
“你熱不熱？”
陳茉終究有點不忍心，“嗯，有點熱。”
他這才自然了些。
“不是……打得不錯？”江皓回過神，想到剛才她的評價，又有些心塞，“難道我就是跟tga戰(zhàn)隊打的水準？”
“那你覺得呢？”
“怎么著也得是個年薪幾十萬的一線戰(zhàn)隊的吧。”他換了個坐姿，上身稍稍往前傾，說：“打lpl、msi那種。”
“還有世界總決賽？”
提到這些，男孩子的眼底隱約閃過一簇明亮的火焰。
陳茉輕嘆了口氣。
“你打得是很好。”她語速稍微放緩了一些：“沒有任何質(zhì)疑你水平的意思，我也認為能單排到一區(qū)國服的王者，在主播或者路人中，確實很了不起。”
“你什么意思？”他擰起眉毛，敏銳地問：“你覺得我跟職業(yè)選手差很多？”
陳茉抿了下嘴唇，沒說話。
“你少來激我。”還沒等她答話，江皓就翹起二郎腿，搶先說：“你們不就是個破三線戰(zhàn)隊。”
說完，他又偷瞥一眼陳茉，怕她真生氣走人，不再來求著自己。
陳茉心平氣和地望著他。
江皓：“我告訴你，還有不少一線的戰(zhàn)隊聯(lián)系過我呢！”
“聯(lián)系你去青訓(xùn)隊，或者去當替補？”
陳茉這才開口，聲音很溫和：“這樣，我跟你講個實情吧——現(xiàn)在國服的路人王比比皆是，打得好的青少年更是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江皓沉默了幾秒。
“你說的國內(nèi)的一線戰(zhàn)隊，具體是哪一家？”
她語調(diào)不緊不慢的：“躺同學(xué)，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現(xiàn)在很多大俱樂部跟新人簽得都是霸王條約，簽下后就讓他們天天打排位上分，根本不給什么比賽機會。”
江皓臉色微微一沉。
陳茉繼續(xù)說：“然后等到轉(zhuǎn)會期間，再高價賣給下級俱樂部，有的轉(zhuǎn)會費甚至都遠超當初的簽約費用。”
江皓：“……”
聽到這里，他右手緊握成拳，手指攥緊，骨節(jié)青白，臉色更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