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福宮。
一道瘦弱的黑影緩緩敲響了賢福宮大門，里面傳來有些不耐煩的一聲嘀咕，“誰呀，都這么晚了。”
“是我。”
黑影故意壓低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
宮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黑影腳步有些蹣跚的走了進來，低聲問道，“娘娘可歇下了？”
開門的人是周嬤嬤。
“沒呢，今晚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娘娘怎會睡得著？”
周嬤嬤搖了搖頭，領著她往里面走去。
賢福宮寢殿內，賢妃果真還靠坐在美人榻上，手中翻看著一本《山海志》，沒有絲毫倦容。
“老奴給賢妃娘娘請安。”
黑影走到賢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禮后，這才抬起頭來。
只見此人，竟是劉嬤嬤！
瞧著劉嬤嬤額頭上纏著厚厚的一層紗布，臉上也是血肉模糊，賢妃忍不住皺眉，將《山海志》遞給了周嬤嬤，“劉嬤嬤，你這是怎么回事？”
“嗐！不用老奴多說，娘娘應該也猜到了。”
劉嬤嬤神色凄楚的低下頭去。
她與周嬤嬤是同等級的嬤嬤，可就因著她不是趙皇后的家生子丫鬟，便得不到趙皇后的真心相待。
即便是她跟了趙皇后多年，可傾盡心血幫襯她、伺候她，也得不到趙皇后的真心相待！
這也怨不得劉嬤嬤。
實在是因為，趙皇后娘家不過是個商賈之家，從前的丫鬟也都入不得她的眼。
劉嬤嬤是跟著她，從王府進宮伺候的。
饒是如此，趙皇后仍是不把劉嬤嬤當自己人看待。
反觀人家周嬤嬤，因著是賢妃身邊自幼伺候的丫鬟，進宮后更是賢妃身邊最貼心信任之人。
瞧著周嬤嬤光鮮亮麗的樣子，與自己此時的模樣當真是截然相反。
劉嬤嬤滿心苦澀。
若非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若非是為了老有所依，她怎會背著趙皇后，投靠賢妃？
禽擇良木而棲，人也是如此。
賢妃安撫了劉嬤嬤幾句，只聽她小聲說道，“娘娘，如今皇后娘娘許是被逼得要狗急跳墻了……”
許是覺得自己這個詞語用的有些不合適，對趙皇后乃是大不敬之罪。劉嬤嬤稍微頓了頓，還是咬緊牙關，繼續道，“老奴方才聽到她自言自語。”
“說是要對付楚王妃，想必是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了！”
“哦？”
賢妃挑眉，“她這是有多不長記性，還要被寧兒怎么收拾，才知道不該生出這樣的心思？”
趙皇后是苦頭還沒吃夠么？
還是如今懷著皇子，就當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娘娘所言極是！今晚楚王妃還狠狠的挫了皇后娘娘的銳氣呢，可她竟是還如此不長記性，老奴都忍不住替皇后娘娘捏了一把汗。”
劉嬤嬤道。
“寧兒今晚，可有發現皇后的喜脈有異？”
賢妃撐著額頭，淡淡的問道。
“并未。”
劉嬤嬤老老實實搖頭，“不過，老奴斗膽猜測，楚王妃心中定是懷疑的。”
賢妃并不感到驚訝，只對劉嬤嬤吩咐，“嗯，找個合適的機會，將這個消息放出去吧。”
劉嬤嬤恭敬的出去了，周嬤嬤送她出了賢福宮，才折返回來，“娘娘，您當真覺得，這個老貨可靠么？”
“她跟了皇后多年，能為了自身利益，一朝背叛自己多年的主子。奴婢總懷疑，有朝一日她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了娘娘！”
周嬤嬤臉色焦慮，看似很不相信劉嬤嬤的為人。
“怕什么？本宮能許她利益，誰還能越得過本宮給她的好處？”
賢妃冷笑。
宮里掌事嬤嬤的位置，可是所有老嬤嬤、甚至宮女們最覬覦的位置。
雖說，有些宮女妄想一朝得墨宗平青睞，成為主子。
可到底命不由己。
老了，要么被放出宮，命好一點的與家人度過殘生，沒有了家人的孤苦一生。
要么，就是登上掌事嬤嬤的位置，一躍成為宮人中的人上人！
而賢妃，正是許了劉嬤嬤，掌事嬤嬤的位置。
在這深宮中，誰不是為了利益？
賢妃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只管將她盯緊了便是，一旦有任何叛逆之心，了結了便是。”
劉嬤嬤跟隨趙皇后多年，手中無辜之人的性命，可不在少數。
對于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為了利益可以背叛原主之人，賢妃是最不會看在眼里的。
如今，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可奴婢仍是擔憂……”
周嬤嬤緊皺的眉頭，并未舒展半分，只躊躇著說道，“奴婢也知道，如今在這個后宮中，所有人都一致認為，跟了娘娘往后便能高枕無憂。”
“可咱們賢福宮越是被推到至高點，奴婢心里就越是擔憂。”
看著周嬤嬤憂心忡忡的樣子，賢妃輕笑一聲，“你呀，就是喜歡多想。”
“如今已經到了這地步，咱們還能如何？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說罷，賢妃站起身來，準備去洗漱歇息，只對周嬤嬤又吩咐道，“對了，你將皇后脈象異常的情況，找個機會泄露給寧兒。”
“并讓她做好準備，皇后可能要對楚王府下手了。”
“是，娘娘。”
周嬤嬤攙扶著賢妃，進了內殿洗漱。
……
墨寒夜離開后的日子，是漫長而又無聊的。
盛清寧每日，除了去逗逗南風這條老狗之外，倒也無事可做。
她一連給墨寒夜遞去好幾封家書，可都只收到他寥寥數字的回信：本王一切都好，勿掛念，想你、愛你。
這讓盛清寧，就更是感到無聊了。
若非是要照看楚王府、照顧順和夫人的話，她怕是要直接奔去邊疆，與墨寒夜并肩作戰了。
讓盛清寧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幽兒與周文已經順利與墨寒夜匯合。
眼瞧著就要過年了，盛清寧便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只等著墨寒夜早日回來。
雖說賢妃已經派人來叮囑過她，務必要當心趙皇后了。
可這一段時日坤寧宮風平浪靜，趙皇后這個人似乎又已經回歸到禁足時的平靜模樣，沒有掀起半分波瀾來。
見趙皇后沒有半點動作，盛清寧倒也沒有放松警惕。
就怕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會突然給她一個始料未及的“驚喜”。
可不，在二十九這日，“驚喜”就主動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