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
秦海明與秦夫人已經歇下,寂靜的夜里突然傳來一聲“轟隆”聲。
聲音清晰的傳入了他們耳中,兩人頓時驚得從床上坐起來。
秦海明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但是聽到外面已經傳來驚慌的聲音,便忙點了燈大聲喊道,“來人!外面是怎么回事?!這大半夜的,吵嚷什么?!”
房門被推開了,管家滿頭是血的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
管家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一膝蓋跪在了床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對秦海明回話。
“老爺,楚王來府上了!”
管家與秦海明年紀一般無二,此時跪在地上披著單薄的衣裳。不知是夜里太冷的緣故、還是因為被嚇得不輕,此時整個人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眼中更是帶著驚恐,他伸手捂著額頭上不斷往下流血的傷口,整個人都像是驚弓之鳥,帶著明顯的后怕。
“什么?!”
秦海明頓時下了地。
因此太過驚懼雙腿一軟,還險些摔倒在地,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領,“你,你說是誰來了?!”
秦夫人也被嚇壞了,忙答道,“老爺,說是楚王來了!就是墨寒夜來了!”
“我知道!本侯爺耳朵沒有聾!”
秦海明突然轉過頭,狠狠的瞪著秦夫人,怒聲喝道。
見狀,秦夫人又被嚇了一跳,膽戰心驚的看著秦海明。
她心里委屈。
方才,方才不是秦海明在問管家這個問題么?
只是,瞧著管家分明是被嚇得不輕,因此秦夫人才幫他回答了這個問題,誰知反而還惹了一身騷……
秦海明一把推開滿頭是血的管家,衣裳都來不及披、只胡亂套上鞋子慌忙就往門外跑去。
原本寧靜的致遠侯府,此時已是燈火通明。
正廳外面站著致遠侯府所有的下人,此時個個都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弄出點什么聲響來,就會驚動了里面的那尊煞神。
即便是秦海明來了,大家也是頭都不敢抬,不敢看他一眼。
致遠侯府的大門,早已轟然倒地,院子里也是狼藉一片。
墨寒夜坐在正廳內品茶,神情悠然自得。
見秦海明進來了,他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權當這是自家正廳一般,對秦海明語氣淡淡的道,“致遠候來了?請坐吧。”
秦海明瞧著墨寒夜周身散發著濃郁的陰冷氣息,就連牙齒也跟著打顫。
奈何,墨寒夜并未說明來意。
秦海明便膽戰心驚的在他對面坐下,看著墨寒夜眼中也滿是黑沉的霧氣,他壯著膽子小聲問道,“不知,不知楚王這個時候造訪侯府,可是,可是有事?”
自從秦海明一家搬回京城后,他在墨寒夜面前,數次擺著舅舅的派頭。
后來,幾次三番的教訓后,秦海明到底是不敢在墨寒夜面前,擺著自己身為親舅舅的身份了。
于他而言,墨寒夜只是楚王,他是致遠候罷了。
且不說墨寒夜本就比他身份尊貴,單是他這人人敬畏的性子,秦海明便不敢隨意招惹了他去。
“怎么,本王的造訪,給致遠候造成了困擾?”
墨寒夜抬眼看了秦海明一眼,見他神色緊張、眉頭緊皺,便冷冷的笑了起來,“本王不過是閑來無事,想著還有一筆賬要與致遠候清算,便來了。”
“若是本王來的時辰不合適,還望致遠候見諒。”
墨寒夜并未動怒。
甚至,還風度翩翩。
這就更讓秦海明疑惑了,拿不準墨寒夜這么晚來了致遠侯府,到底是要做什么。
只是,墨寒夜方才說有一筆賬要與他清算……
秦海明頓時眼中閃過一抹慌亂,沖墨寒夜干笑一聲,壯著膽子笑道,“不知,不知王爺,此話何意?”
“你不明白?”
墨寒夜挑眉,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
那輕柔的動作,似乎是怕摔碎了茶杯似的。
可是,此時他越是風度翩翩、平易近人,秦海明這心里就越是膽戰心驚,看向墨寒夜的眼神也就愈發的驚恐,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就是無法回到肚子里去。
“還請,請王爺明示。”
秦海明臉色訕訕。
墨寒夜沒有再說話,正廳里陷入一股子僵硬的沉默。
良久,才聽到他語氣輕柔的問道,“不知致遠候,可清楚當年我父皇,是因何而死?”
秦海明聽到這話,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
當年先皇因何而死,他再清楚不過!
畢竟,當年先皇駕崩時,他就在現場!
并且,“皇上駕崩了”這句話,還正是秦海明喊出來的!
因此,除了他與墨宗平、還有下手那人之外,怕是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清楚先皇究竟是因何突然駕崩的。
后來秦海明之所以遠離京城,便也就是為了逃避眾朝臣的懷疑。
怕他們疑心自己與先皇突然駕崩脫不了干系,也為了逃避自己心中,對于自己的妹妹順和夫人、以及親外甥墨寒夜的愧疚,才會搬離京城多年。
對外,自然是稱秦蓉身子抱恙,要離開京城養病。
且秦海明與先皇也算是一家人,若是突然忠心墨宗平,難免讓人起疑。
當年盛明等人,可是帶頭反抗墨宗平。
秦海明不做做樣子,少不得會被人戳脊梁骨。
幾種原因綜合在一起,秦海明便舉家搬離了京城,直到這兩年才搬回來。
只是,沒想到再搬回來后,當年那個任人欺負、沉默不語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了這般霸氣的模樣。
看著眼前墨寒夜的臉,秦海明忍不住與記憶中那個小男孩漸漸重合在一起……
良久,他才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臉上帶著將行就木的死氣沉沉,他低聲對墨寒夜道,“楚王之所以這個時候來找我,想必也是心里有了答案吧?”
秦海明,似乎是已經豁出去了。
逃避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要面對。
即便是墨寒夜不找上門來,怕是秦海明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想必,不日他也會主動上門,去見墨寒夜。
眼下秦海明心里有數,知道今晚自己怕是逃不掉了,索性拋開了所有的害怕,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他低低的嘆息一聲,“該來的,終究是會來的,咱們誰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