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曼知道，自己當年對葉亦琛的認識太少了，少到不知道這人在儒雅的外表下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一面，就和蝗蟲一樣，怎么趕都趕不走。

因為何曼曼很清楚，這一次把葉亦琛趕走，下一次葉亦琛還會找別的理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樣的周旋里，何曼曼是真的累的一動不想動，就干脆放任葉亦琛的行為。

但是何曼曼很清楚，自己的放任，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若不然的話，葉亦琛是不可能留下來的。

再看著現在這樣的局面，何曼曼閉了閉眼，真的不知道說什么。

她倒是像這個房子的客人，而葉亦琛才是主人，第一時間就已經掌握了主動權：“公司沒什么大事，今兒去把房子里的東西買全了，再陪我去買這一季的衣服？”

葉亦琛倒是安排的很好：“回來的時候再一起去買菜，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

何曼曼全程沒應聲。

起碼她是做不到，在別人的冷臉里，還可以這么若無其事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偏偏，葉亦琛就可以。

就好似完全不在意這些一樣。

何曼曼很清楚，葉亦琛在討好自己，在放下身段的要和自己復合。她低頭不說話。

當年他們不顧一切的要在一起，結果摔了一個兩敗俱傷，最終走向了末路。

而現在他們就一定合適嗎？

呵呵——

何曼曼發現自己根本不敢想。

而葉亦琛見何曼曼沒反應，又叫了一聲：“曼曼？”

何曼曼回過神倒是冷淡：“不想去，我想去公園。”

最近的天很好，每天都是大晴天，太陽照在身上，讓人覺得舒服的不行。而何曼曼這么多年來，幾乎都把時間花在工作上，還真的沒這么懶懶的曬過太陽。

這樣的想法，幾乎脫口而出。

也算是拒絕葉亦琛的方式。

起碼，何曼曼很清楚，葉亦琛從來不喜歡這樣浪費時間的做法。

結果，葉亦琛倒是點點頭：“好，我們去公園。”

何曼曼：“……”

她抬頭，就這么看著葉亦琛，葉亦琛的表情倒是很淡定，很自然的把何曼曼的衣服都準備好。

何曼曼深呼吸，這才認真的說著：“葉亦琛，不用對我這么費心，費心討好我，也沒任何的結果。我這人鐵石心腸，做的決定不可能發生改變的。我和你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

“以前的事情，就是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以前我們不合適，也不會因為時間的變化，就讓現在變成可以的。”

何曼曼說的很直接，沒任何回旋的余地。

“還有嗎？”葉亦琛很安靜的問著，完全不動怒。

何曼曼是真的一口氣喘不上來，每一次都是被葉亦琛這樣的態度弄的完全沒了情緒。

這樣的葉亦琛，別說別的了，就連吵架都吵不起來。

“葉亦琛——”何曼曼是真的無奈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葉亦琛的聲音淡淡的，已經給何曼曼把外套套了起來，再仔細的圍好圍巾，“我只要你而已。”

而后，葉亦琛就不再開口，安靜的牽著何曼曼的手，朝著公寓外走去。

何曼曼的手指下意識的曲了一下，但是葉亦琛卻攥的更緊。

最終，放棄的人是何曼曼。

兩人就這樣牽手朝著公園走去。

……

——

在金樽的外圍有中央公園，周末的時候人很多，但是這樣的非周末期間，人就顯得少的多。

安安靜靜的，卻愜意無比。

何曼曼就這么軟在長椅上，被太陽暖暖的照著，越發顯得犯困起來。

葉亦琛就坐在邊上，用手給何曼曼枕著，何曼曼這倒是沒拒絕，畢竟公園的椅子不舒服，她從來不和自己過不去的。

甚至，何曼曼還會換舒服的位置。

懶洋洋的。

葉亦琛沒任何的意見，就這么任何曼曼動來動去。

兩人安安靜靜的在公園呆了一陣。

忽然，何曼曼坐了起來，就這么看著前方的某一處，就這么不說話了，葉亦琛覺得奇怪，順著何曼曼的視線看了過去。

然后，葉亦琛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在那一邊，是一對母子。

母親陪著孩子在公園玩滑板車，很是耐心，明明看看起來是一個不太好相處的人，但是面對孩子的時候，卻是母愛泛濫。

孩子學不會滑板車，她一點都不著急，耐心的，一字一句的說著。

終于，在孩子自己能放手滑的那個瞬間，她眉眼里都是滿足的笑容。

何曼曼看的有些入神了。

這些年，每每看見這樣的畫面，何曼曼總會想到那個和自己沒緣的孩子，說不出的感覺，胸口總是一陣陣堵得慌。

這么多年，何曼曼總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的。

但是她真的是高估自己了。

每一次都不過是把自己的心再挖出來，赤裸裸的擺在別人的面前，重新血淋淋的而已。

何曼曼忽然看不下去了。

她轉過身，眼眶已經有些微微的紅了。

這樣細微的反應沒逃過葉亦琛的眼睛，他的眉眼跟著低斂了下來，情緒變得復雜了起來。

他也想起了那個死去的孩子。

那個被何曼曼取名叫安安的孩子。

心口的某一處，忽然就這么坍塌了。

葉亦琛伸手，就這么把何曼曼抱在自己的懷中，下頜骨抵靠在她的發間。

何曼曼還來不及反抗的時候，葉亦琛就已經很平靜的開口了，但是這樣的平靜里，卻帶著幾分的壓抑情緒。

“安安知道媽咪這么想他，也會很高興的。”葉亦琛淡淡的說著，“何況，十幾年了，安安也早就已經投胎轉世，重新開始了。或許你看見的每一個孩子，都可能是安安。”

不長不短的話，卻讓何曼曼驚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猛然的推開了葉亦琛。

葉亦琛的眼睛微微閉了閉，也有些猩紅：“曼曼，對不起——”

何曼曼沒說話，眼中的震驚顯而易見。

明明不是這樣的，明明這個人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如今說出的話，就好似葉亦琛什么都知道了一樣。

“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葉亦琛的情緒也微微有些激動，“你不是不要孩子，是因為我的原因，孩子才保不住的。對不起，曼曼，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孩子。”

一向冷靜的葉亦琛，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那天，我跟著你一起去了墓園，我以為你就看你爸爸。結果我發現了安安。因為不能正常的生下來，所以他在拐角的位置，甚至墓碑下面都是空的。”葉亦琛說著。

那天，在何曼曼離開后，他也在這里站了很久很久。

甚至，葉亦琛在閉眼想當年的何曼曼是什么樣的心情。

而他卻在幾乎陷入絕望的何曼曼的心口上，再捅了一刀子。

這些他欠下來的債，一輩子多不可能還的清。

就算是讓葉亦琛付出性命的代價，他也心甘情愿，只要何曼曼能好。

何曼曼震驚了：“你——”

“對不起曼曼，對不起——”葉亦琛一遍遍的說著。

再多的情緒，再多的千言萬語，此刻也不過就是變成一聲聲的道歉。

那些話，堵在喉嚨口，再也沒辦法說出口。

何曼曼的情緒越來越復雜，再看著眼前的葉亦琛，忽然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她用力的推開了葉亦琛。

何曼曼一言不發，轉身就朝著公園外走去。

葉亦琛回過神，立刻追了上去。

何曼曼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已經消失在公園里，甚至最終，她已經不是再走，快速的跑了起來。

但葉亦琛并沒跟丟何曼曼，在公園的出口處，葉亦琛已經扣住了何曼曼的手。

“曼曼——”葉亦琛叫著何曼曼的名字。

“你放開我。”何曼曼說的直接。

但是葉亦琛沒松手，就只是再認真不過的看著何曼曼：“曼曼，我不會放開你。我們再結婚，以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們重新在一起。”

葉亦琛的話，不帶一絲玩笑的成分，眸光繾綣的看著何曼曼。

何曼曼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再看著葉亦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要拒絕，但是拒絕的話卻愛喉嚨口。

最終，何曼曼推開了葉亦琛：“我要回去了。”

葉亦琛低頭，看著自己落空的掌心，但是卻意外的笑了。起碼，這一次何曼曼沒拒絕自己，而是給了自己機會，不是嗎？

起碼，他們的關系沒有后退，而是在前進。

很快，葉亦琛再一次的追了上去，在公寓的入口處，他堵住了何曼曼。

何曼曼的態度有些低沉：“你放開我，葉亦琛。”

“我說完，我就放開你。”葉亦琛也說的直接。

何曼曼被攥著，根本無法動彈，就只能這么看著葉亦琛，被動的聽著這人說的話。

“對不起，還有當年宋思怡的事情。”葉亦琛再一次的解釋，“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只覺得自己坦蕩蕩的，就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結果，還是讓你誤會了。讓你誤會了，我還沒去積極解決問題，反而還讓你陷入了這樣的痛苦里。”

何曼曼也沒想到葉亦琛會和自己談宋思怡的事情。

這個橫在他們之間這么久的人，很慢慢每一次再咄咄逼人，但是葉亦琛卻總顯得閃躲，或者說避而不談這件事。

這是第一次，他們這么開誠布公的。

何曼曼扭過頭：“這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也和我沒任何關系。”

“以前的事情，說了是沒意思了。”葉亦琛笑，“我只是想告訴你，宋思怡做的事情，我后來知道了，只是這個后來遠了點，再也沒辦法挽回了。畢竟這個時間上，沒有后悔藥，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這樣的話題，讓葉亦琛的聲音也跟著低沉了下來。

牽著何曼曼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帶著薄繭的指腹就這么輕輕摩挲著何曼曼的手背，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組織語言。

很久，葉亦琛低低的說著：“對不起曼曼。我知道我不管說多少次對不起，都不能彌補當年的一切。但是，還是對不起。”

高大的男人，就這么站在何曼曼的面前，眼眶也有些紅。

何曼曼只是看了一眼，轉過頭，隱忍的情緒，有些繃不住了。

而葉亦琛的聲音淡淡的傳來：“我和宋思怡，從來沒訂婚，也沒要結婚。或許我動過念頭，但是這樣的念頭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

“愛一個人很難，一輩子愛一次就足夠了，我真的沒有能力再去愛一個人。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宋思怡，和她結婚，都是不負責的。”

葉亦琛說的動容，而后，那手就這么抓著何曼曼的手，貼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這里，已經給一個叫做何曼曼的女人占滿了，不可能再給別人留位置了。恨也好，愛也好，只有這么一個人，從開始到現在。”

葉亦琛的每一句話都說的再認真不過。

那眼神就沒從何曼曼的身上移開過。

何曼曼被葉亦琛說的一臉的不自然，用力的推開這人：“和我這些沒用，當年或許我還會開心，現在，我說不愛了，那就真的是不愛了。”

說完，何曼曼快速的走進電梯，直接關了電梯門，把葉亦琛關在門外。

葉亦琛就這么看著何曼曼，很是自嘲的笑了。

他自嘲的是自己。

做過的事情，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這個代價是早晚而已。

呵呵——

葉亦琛在電梯口站了很久，一直到陸驍夫婦回來，看見葉亦琛就這么站著，陸驍倒是挑了挑眉：“你這是又怎么了？別告訴我在這等著我，又要去我家拿菜的？”

“給門禁。”葉亦琛說的直接。

他雖然堂而皇之的住在何曼曼的公寓里，但是葉亦琛也很清楚，金樽的門禁有多嚴，他一直也沒和何曼曼拿過門禁，兩人每天都和連體嬰兒一樣，同進同出的。

現在被何曼曼冷不丁的丟了下來，葉亦琛自然不可能回得去。

陸驍：“嘖嘖嘖，你這又被何曼曼關門口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南初也跟著補了一刀子：“我要是曼曼，我可能關你個十年八年的也不過分呢。對了，前不久我加了曼曼的微信，曼曼和我聊天倒是很好呢。”

葉亦琛：“……”

聽著南初的話，他腦袋倒是突突的疼。

還沒把何曼曼安穩好，這兩個女人再聯系上，那結果，簡直不堪設想。

但是葉亦琛也聰明的沒再這個時候開口說什么。

而陸驍損葉亦琛歸損葉亦琛，還是給了葉亦琛門禁。

葉亦琛沒理會陸氏夫妻，快速的按下了何曼曼所在的樓層。

陸驍和南初跟了進去，兩人相視看了一眼，倒是沒說什么。

很快，電梯停了下來。

葉亦琛走了出去。

他走到公寓的門口，正想敲門的時候卻發現公寓的門沒鎖，這微微讓葉亦琛一怔，而后，他快速的朝著公寓內走去

葉亦琛在公寓找了一圈。

意外的，葉亦琛沒在主臥室找到何曼曼，而是在大露臺看見了何曼曼，她穿著之前的衣服，就這么蜷縮在露臺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的。

整個人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樣的畫面，看的葉亦琛有些心疼。

葉亦琛朝著何曼曼的方向走去：“怎么公寓的門也不關？”

何曼曼沒回應葉亦琛的問題，反而很淡的說著：“我肚子餓了。”

“我去做飯。”葉亦琛說的直接。

何曼曼就沒再理會葉亦琛了。

葉亦琛看了一眼何曼曼的，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而后快速的轉身離開了公寓，這一次，葉亦琛帶上了公寓的門禁。

門禁卡就被何曼曼放在玄關的位置。

所以，葉亦琛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何曼曼也并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這么抗拒呢？

他沒多說。

……

４０分鐘后，葉亦琛從超市回來。

他也沒主動去找何曼曼，就這么在廚房的流里臺前忙碌了起來，何曼曼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廚房邊，就這么安靜的靠著門，看著在里面忙碌的男人。

“葉亦琛，我們這樣算什么？”何曼曼忽然開口。

葉亦琛的手停了停，然后有繼續手里的動作，很淡的說著：“你想怎么理解我們的關系都可以，我都會配合。”

這話，就是把主動權交到了何曼曼的手里。

這樣的葉亦琛，反而讓何曼曼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葉亦琛的話，又似乎在想著別的事情。

而葉亦琛已經放下手中的事，走到何曼曼的面前，低頭親了親何曼曼的額頭：“別在這里站著，廚房都是油煙，對皮膚不好。”

何曼曼沒說什么。

倒是真的轉身就走了出去。

走之前，何曼曼還交到了幾句：“我這幾年不太喜歡口味太淡的東西了，喜歡辣一點的。”

“好。”葉亦琛笑。

有些事，是在悄然無聲之中轉變的，或許在這樣日積月累的生活里，你并不能輕易的覺察的到，但是那樣的轉變，卻是讓人覺得心情愉悅的。

起碼，是好的開始。

曾經葉亦琛很在意自己和何曼曼的關系到底是什么，到現在，在何曼曼的問話里，葉亦琛反而想明白了。

是什么關系并不重要。

他要的不過是何曼曼這個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

僅此而已，就已經足夠了。

剩下的，總有一天會撥開烏云見到彩虹的。

很快，葉亦琛低頭，快速的把午餐處理好。

等兩人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已經是１２點４０分了。

吃飯的過程中，他們誰都沒開口說話，也沒交談，就只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吃著自己碗里的東西。

但是葉亦琛卻會被那些不好處理的東西，都給何曼曼處理好，才送到何曼曼的碗里，何曼曼只是安靜了片刻，但是最終還是沒拒絕。

氣氛，微微的發生了變化。

起碼少了囂拔怒張，多了一絲言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

十天后——

何曼曼自從那幾天回了公司后，就沒再進入過陸氏了。

倒是葉亦琛雖然人在家里，但是秘書卻是不斷的把工作發到葉亦琛的郵箱里，讓葉亦琛做決斷。

公寓里，無所事事的人變成了何曼曼。

而葉亦琛除去要處理工作上的事情，陪著何曼曼外，還要處理公寓里的全部事情。

這段時間，葉亦琛也已經陸續把公寓里應該添置的東西都添置齊了，東西是何曼曼選的，但是付錢的人卻是葉亦琛。

不管何曼曼喜歡什么，葉亦琛幾乎照單全收。

何曼曼偶爾都在不斷的刺激葉亦琛的脾氣，但是何曼曼很快就發現，現在的葉亦琛不管自己怎么刺激，他的脾氣都好的不能再好，甚至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帶了幾分的縱容。

最終，何曼曼也泄氣了。

吵架這種事，本來就是雙向性的，一個人吵架，是吵不起來的。

何曼曼指責葉亦琛的拖鞋沒放好，葉亦琛會按照何曼曼的要求把拖鞋再放好。

有時候，何曼曼挑剔葉亦琛做的飯菜不好，葉亦琛會仔細的詢問何曼曼喜歡什么樣的口味，然后再重新來過。

甚至，就連衣服這樣的事情，何曼曼都是讓葉亦琛完成的，鐘點工都不讓來。

葉亦琛也沒抗拒，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的。

甚至晚上是哄著何曼曼睡著了以后，才重新開始處理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這樣的情況，在何曼曼看來，像極了當年。

當年的葉亦琛也是在這樣的層層事情里，最終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選擇了放棄。現在的區別在于，她沒懷孕，而葉亦琛也不是當年的窮小子了。

也或許，他們的心境都變了。

所以，容忍度也不斷的提高了。

……

何曼曼安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連續劇，但是她的視線卻不自覺地看向了葉亦琛的方向。

她不能否認，這人認真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雖然不是陸驍那樣的顏值，但是卻格外有男人味，讓人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