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陽落至山頭,橘紅色的霞光柔柔的在天邊暈染開來,微涼的秋風吹過,田邊的小草往一邊彎了頭,傍晚來臨。
割完最后一點稻子,陸子矜直起了腰呼了口氣,終于完成任務了!
他知道今天多虧了齊長和,要不是她幫忙,說不定他到了明天還完不成。
“謝了。”
經過齊長和身邊的時候,陸子矜道了聲謝,似乎害怕被她聽到,他說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搞得齊長和都有些懷疑如果剛巧來了一陣風是不是就能把他說的話給吹沒了。
“陸公子,說一聲‘謝謝’就完了,好歹我給你當了一天的勞力,不應該來點實質的?”
齊長和想說的來點金錢之類的報酬,可是陸子矜卻理所當然的誤會了。
他都忘了,齊長和這女人可是對他抱有那種心思,如今幫了他的忙,指不定有多嘚瑟呢!這不,趁著這個機會就和他提報酬了。
至于是要什么報酬,不是顯而易見嘛!
“今后,我就允許你傾慕本公子。”
在陸子矜看來,這還是便宜齊長和了,被她這種低下之人肖想,他都嫌委屈了!現在給了她傾慕自己的機會就該回去偷笑了。
啥?陸子矜這是在說什么呢?齊長和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了。
陸子矜以為齊長和不滿意,他拉下了臉不悅道,“齊長和,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允許她肖想自己還不夠,還想干什么!
她什么都沒說,怎么就得寸進尺了?
齊長和也不想去猜陸子矜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委婉地表示自己有些缺錢,她幫了他的忙,他應該有所表示才是。
陸子矜有些也想不通齊長和怎么突然扯到錢上面了,不過他很快就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齊長和這女人見打動不了他,只好跟他要點物質上的作為補償,就比如說錢。
陸子矜最不缺的就是錢,要給點錢就能打發了那是最好,省得到時候人纏著自己。
……
轉眼,已是第五天,下午的時候,最后一個學子也完成了任務。
這次所有人都合格了,李夫子表示很滿意。
“你們知道為師為何要你們下田嗎?”
“知道知道,夫子你說過,是讓我們體驗民生嘛。”眾學子回道。
和五天前相比,眾學子黑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這五天對他們來說,可謂是一種折磨,讓他們深刻體會到了農民不易,糧食來之也不易。
“還有嗎?”
還有什么?
“有誰能說一下這幾天的感受?”
“累。”
“苦。”
“腰酸背痛腳酸手疼。”
“就只有這些?”這明顯不是李夫子想要的回答,他掃視了眾人一圈,目光熱切,似乎希望誰能站出來好好說說。
“夫子!”齊卿舉起手站了出來。
“你說。”李夫子頷首,一手摸著胡子。
“如果只是體驗民生的話,隨便體驗一天就是了,而夫子卻給我們每人布置了任務,并且規定每個人都要在一定期限完成。我想,夫子并不僅僅是想讓我們體驗民生的這么簡單吧。”
小男孩白衣藍腰帶站在一眾學子前,更加突顯他黑瘦矮小,然而他背挺著筆直,眼睛明亮有神,反倒讓人忽視了他的樣貌,被他無意間綻放出的風彩奪去了目光。
李夫子眼睛微微一亮,示意齊卿繼續說下去。
其他人見此,一陣懊悔,一不小心就被這小子搶去了風頭,引得夫子的注意!
眾學子能進明玉齋自然不會是庸才,只是這幾天干農活有些疲累,只想著好好回去休息一番養足精神,一時竟也沒有想明白夫子的用意。
當然,也有些人回味過來了,只不過被齊卿搶先一步站出來,這時也不好爭搶著說了,隨意插話會顯得他們很沒修養。
眾人的目光如實質一般落到他的身上,齊卿這才體會到了緊張。他從沒想過要出什么風頭,平日在學堂里也很是低調,剛才他腦一熱就站出來了,而這又是他第一次站在人前大聲說話,難免有些局促不安。
人在無措時,往往會下意識尋找自己依賴的人。
齊卿回頭,看到齊長和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在他身后,發現他看來,她對他點頭一笑。
收到她無聲的鼓勵,齊卿忐忑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他接著剛才的話道,“夫子真正的意圖其實是在考驗和促進我們的同窗之誼吧!”
“不錯!”李夫子首先肯定了齊卿,而后含笑地面向眾位學子,“今天能站在這里的,大多都是學堂的佼佼者,才學修養都是極出眾的。有些人或許止于此,有些人或許能更進一步,皆不可知,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與身邊的人交好,將來說不定能派上用場。為師說的話可能會有些功利性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認,這對你們將來會大有裨益。”
“想必你們也發現了,人緣好的人就算手腳慢些,也不必擔憂,自會有人前來幫忙,而那些素來得罪人的,這次應該吃了不少苦頭。風水輪流轉,這個道理想必你們都聽過,與同窗交好還是很有必要的……哎呀呀,講了這么多,為師都渴了!”
原本一本正經的李夫子突然轉了一個畫風,讓正在認真聽他講話的諸學子一愣,好在眾學子也習慣了,很快反應了過來。
李夫子沒有其他夫子那么古板,為人十分靈活懂得變通,畫風也最為清奇,因此,他算是清風學堂最受歡迎的幾個夫子之一。
離李夫子最近的一個學子恭敬地給他倒水。
“孺子可教也。”李夫子喝了水緩解了渴意,欣慰地對那位學子點了點頭,后者受了他的夸獎紅了臉退下。
“行了,都吃飯吧,累了幾天怪辛苦的,吃完飯就好好去休息,明日天一亮再回學堂。”李夫子也沒在大堂多待,說完便走人了。
他要是留在這里,好些學子就該吃不好晚飯了。
夫子走后,齊長和與齊卿打完飯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獎勵你的。”齊長和夾了自己盤里的一塊肉給男孩,“剛才表現得不錯。”
齊卿笑彎了眼睛,被齊長和夸獎,他開心得都快要冒泡了,把肉塞進嘴里,他笑道,“謝謝姐!”
另一邊,陸子矜仍是與張修文、李德玉一桌。
“真是累死我了,從來沒這么累過。”
“終于解放了,再也不想體驗什么鬼民生了。”
張修文和李德玉是最后一天在陸子矜的幫助下緊趕慢趕才堪堪完成任務的,連續干了五天的農活,兩個大少爺都頹的不行,形象也很糟糕,有了對比,倒突顯出了陸子矜出眾的外貌與氣質。
“子矜,多虧有你啊,不然我們就完不成任務了!”
兩人都是因為家里長輩給的指令才與是錦安鎮首富公子的陸子矜交好,要不然就陸子矜那臭脾氣,他們早就甩臉不奉陪了。
要知道他們也是家里寵著慣著的大少爺,無緣無故的,誰會去受他陸子矜那個氣?
“我相信日后也會在青云齋看到你的身影。”
“一定會的!”這可是長和姐姐給她的鼓勵,她一定會加倍努力的,早晚她也會像長和姐姐一樣進到青云齋!
……
齊長和搬去了雅芳苑,現在的她有自己獨立的房間,不用和別人同住。
搬進雅芳苑后,齊長和看到了一個熟人,也不算太熟,就是見過幾次面。
齊長和自覺與對方也不是遇見就能談笑的人,含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后,便與對方擦肩而過。
“齊姑娘,歡迎。”程意對她釋放善意。
“謝謝。”
少女走遠,程意望著她的背影笑了一下。
……
來到青云齋之后,果然自由了不少,不用每天去課堂報道,有大把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算這樣,齊長和也沒有時間時時去找季沉珂,紅衣人淺在她來到青云齋后把她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她就好比每天跟時間賽跑一樣,一點也沒比在明玉齋時輕松多少。
清風學堂后山深處。
齊長和跑了兩圈回到原點,是的,跑了兩圈,淺發現她速度變快了又給她加了量。
然而,就算如此,她臉頰也只是微微紅,額頭也只有些許薄汗,連大喘氣都沒有。
齊長和武功輕功樂理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多練,接下來,淺開始教她排兵布陣指點山河。
這么多月以來,齊長和心里早已把淺當做自己的師父了,盡管淺從未提過讓她拜師。
師父要教她什么,她學就是了,學了總有用處,畢竟她現在才十四歲,一生那么長,未來不可捉摸。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時淺在酒樓說她將來會不凡特來抱她大腿的話,難道淺說的是真的,她從沒想過害她,只是來幫她、助她?
可是,既然如此,為何成日戴著狐貍面具不給她看真面目?她沒有害她之心,自然不會遭到她的報復,為何要遮遮掩掩?
“發什么呆,我剛講的都白講了!”淺不客氣地用笛子敲了敲齊長和的腦袋,迫使她回神。
淺敲得不疼,齊長和沒在意,她玩笑似地開口,“淺,你怎么一直戴著面具,莫不是真面目太丑所以不敢示人?如果是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不會嫌棄你的,真的,要不要摘了面具讓臉部感受一下新鮮空氣?”
“我怕我摘了面具之后,你會忍不住自慚形穢!”
“是嘛,那我就更加好奇了。”
“等你什么時候打得過我或者是我愿意的時候再說,現在給我認真一點,接下來我講過一遍就不會再重復。”
齊長和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凝神去聽淺講的內容。
何為陣法,如何排兵布陣,何種情況何種地形排什么陣法,什么陣法在什么時間空間最有利,淺把這些一一教給她。
……
天氣變涼又轉冷,冬天來臨了,春節的氣息越發濃郁,清風學堂放人回家,將近有半個月的假期。
放這么多天假,總歸要和淺說一聲。齊長和跟淺說了之后,淺只是笑笑,讓她安心回家。
齊長和從那笑容中似乎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也不知咋想的,她突然道,“要不,跟我回家?”
“怎么,發現我魅力大了,想拐我走?不好意思,本姑娘對你不感興趣,對你那寒酸的家更不感興趣,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淺懶懶地斜了她一眼,只這一眼流泄出萬般風華與魅色,她依舊一襲單薄紅衣,冬日的寒冷也未能封住她的熱烈和光彩。
淺與往常無二不著調的語氣打消了齊長和心底的那抹突生起的異樣,她也笑,“不樂意就算了,當我白說。”
兩人沒有刻意的道別,該走的時候就自行離去,難言的默契。
臨近年節,大街小巷比以往更加熱鬧,也多了抹喜慶,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更讓人體會到了年節即將到來。
齊長和帶著齊卿出門購買年貨,感受著街上的喜慶,她心情也跟著不錯起來。
巡視了一下自家飯館,在來福的經營下,飯館規模越來越大,人手不像當初那么緊缺,來福也不必在前臺當掌柜,而是歸于幕后。
可以看得出來,來福有一定經商頭腦,她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人家給她打工也不容易,她作為老板,當然要適當安撫一下,所以年節這幾天她讓來福來家里和他們一起過年。
忘了說,早在年節來臨之前,來福找人把家里翻新修葺了一遍,現在的齊家哪里還看得出往日的破敗衰舊,而且房子該布置的也布置好了,到處充滿新春的味道。
齊長和這幾天都在做各種好吃的,是樂趣,也是迎新,齊卿在一旁打下手,齊長和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廚房忙的打轉,他也沒啥怨言,還很開心也很滿足。
來福謹記齊長和的交代,大年三十那天放下手頭的工作,匆忙回了齊家。
他一直都記著自己奴仆的身份,也做好了回來干活伺候主子的準備。他被齊長和所救,縱然是被買下來作為一個奴仆,然而對方救了他這是個事實。
相較于他前幾任主子,齊長和對他來說已算是很好了,從不會無緣無故對他打罵,也不會隨隨便便讓他下跪,反而給了他足夠的信任,讓他經營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