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好了chuang,齊金蘭又去給張翠花和杜氏送了被子,讓她們好好休息,剛要出去時,卻被張翠花叫住了。
“金蘭啊,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也聽到芝蘭說了,今年大旱,收成不好,家里日子實在是難過。長平長安又到了上學堂的年齡,也因為家里窮沒能力送他們去上。這年頭,也只有讀書才能有點出息……娘知道你也不容易,但娘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啊!”
“大姐,就算是我求你了,看在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面上,日后等我們有錢了一定會加倍還你。”杜氏也握著齊金蘭的手道。
“娘,弟妹,你們放心,我能幫一定會盡量幫的。”齊金蘭讓她們先等等,自己回房間拿錢。
齊長和無聊正躺*******數羊呢,見齊金蘭進來,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想要和她說話來著,卻發現齊金蘭沒空理會她,兀自在那里找什么東西。
“娘,你找什么?”
“沒什么,長和,明早娘回姥姥家一躺,今晚就不磨豆腐了,你洗了澡就趕緊睡吧,啊?”
“姥姥她們今天是來要錢的吧,我想娘現在應該是在找錢給她們送去。”
齊金蘭也沒否認,“姥姥姥爺家里現在困難,我們是一家人,要盡量幫助他們,知道嗎?”
“可我以前聽爹說,姥姥姥爺家和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你爹說的也沒錯,不過我們和姥爺總歸流著一樣的血,這是無法改變的。他們有困難了,娘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和,你說是不是?”
“娘你這樣善心,她們可未必會領你的情。而且,若是爹回來知道了,估計也會不高興。”
“再怎么說都是一家人,娘不能看著不管。”
“……我尊重娘的決定。”
齊金蘭來到了客房。
“娘,我就這些了。”齊金蘭把荷包交到張翠花手上。
張翠花打開荷包一看,里面只有幾兩銀子,登時臉色就垮了下來,“金蘭,只有這么點?”
齊金蘭有些尷尬地笑道,“最近豆腐不好賣,也沒攢幾個錢……”
兩個月前,齊長和還沒穿來,原身經常問齊金蘭要錢去賭,還在外面欠了不少的債,齊金蘭為了還清這些錢,積蓄都掏空了,家里能賣的都賣了,這幾兩銀子還是她這兩個月省吃儉用才攢下來的。
“有一件事,我怕你擔心才沒有告訴你,現在卻不得不說了。你弟弟前些日子上山打獵的時候,摔傷了腿,這些天都在家里躺著,要不怎么日子會這么難過,連兩個孩子的束脩都拿不出來……”
“娘,那弟弟的腿現在怎么樣了?”齊金蘭一聽頓時擔憂起來。
“還是下不了chuang。”張翠花開始抹眼淚。
“這可如何是好……”
“金蘭,娘記得女婿進門時,不是帶來不少嫁妝嗎?你可以拿一點去典當,換些銀錢回來,這樣一來,不說能解決家里的困難,就是你也能輕松一點。”
“不行!”齊金蘭轉身,“那是煥弟的,我不能動。”
任憑張翠花怎么說,齊金蘭都不答應。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張翠花捂著xiong口,裝作難受的樣子。
“大姐,人是活的,物是死的,現在家里困難,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你怎么就轉不過彎來呢!”杜氏也在一旁幫腔。
齊金蘭低著頭,站在原地不說話。
“姥姥,小舅母,你們這樣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些。”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齊長和走進了房間。
“我娘都已經把家里所有的錢都給你們了,你們還不依不饒,甚至要逼我娘把我爹的嫁妝當掉。當年你們是怎么對我母親,要我說開嗎?我娘早已經脫離了齊家,現在和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更沒有任何義務接濟你們。之所以我還叫你們一聲‘姥姥小舅母’,全是因為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你們還是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你你你!”張翠花這回是真氣著了。
“長和,你別說了。”齊金蘭拉了拉女孩。
“我娘就是太好說話了,才會讓某些人把她的好心當做理所當然,可我不一樣,我沒有那么多的善心。”齊長和頓了頓,又看向張翠花和杜氏,“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家里現在的情況不比你們好多少,能給的已經給了,再多的也沒有,你們再糾纏下去真的沒什么意思。”
“很晚了,姥姥,小舅母早點休息吧。娘,我們走。”不理會二人是什么表情,齊長和拉著齊金蘭走了。
回到房間,齊金蘭不贊成地看著齊長和道,“長和,她們畢竟是你的長輩,你不該和她們如此說話的。”
“娘,你真不明白嗎?你把她們當成親人,她們可未必。”
齊金蘭聞言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她們怎么看我,只要我無愧于心就好了。長和,你要記住這四個字――吃虧是福。”
第二天一早,齊金蘭就送張翠花和杜氏回去,家里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凈。
齊長和來到自己房間,發現里面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她整理了一下,才總算看得順眼。
接下來的日子,她仍是每天早上去那個小書攤看書,其他時間不是去茶館聽書,就是去賭坊混日子,偶爾去勾欄院捧個小場,放飛自我。
冬天悄然而至。
齊長和起的越來越晚了,有時候一天都可以待在*******不下來。
一天,齊金蘭帶回來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
“娘,這是誰?”齊長和在*******待夠了,下chuang,來到堂屋的時候,就看到了他。
“長和,他叫阿卿,”齊金蘭笑著介紹,“你們要好好相處哦。”
齊長和沒說話,出去洗漱了,齊金蘭也跟著出來。
“阿卿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去的早,前不久他爺爺也死了,他無依無靠,一個人在外面到處流浪。最近天越發冷了,他只裹了件單薄的破襖子,在街上乞討,我見了實在不忍心,便把他帶了回來。”
齊長和很快洗完了臉,她對齊金蘭道,“娘你又善心泛濫了吧,我們家的條件你也是知道的,自己日子都難熬,如何管的了別人。”
“長和,阿卿才七歲,無處可去,娘既然看到了,就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現在冬天到了,到鎮上乞討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可憐,娘你救得了過來嗎?”
齊金蘭雖然心善,但心善也有個分寸的,會帶阿卿回家也是個意外。
今日她挑著豆腐擔子不小心摔倒,阿卿看到了便跑過去扶她起來,還幫她收拾狼藉,完了也不求回報,又縮回到了墻角。
那小小一只,縮成一團,身上僅著一件破襖子,似乎冷極了,還在瑟瑟發抖。
不知怎么,齊金蘭就動了惻隱之心。
上前問了他為何在這,得知他如今成了孤兒后,同情之心越發止不住,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好像問了他一句“愿不愿意跟她回家”。
阿卿猶豫了一會兒就同意了,于是齊金蘭就帶著他回家。
“長和,你小時候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弟弟嗎?現在阿卿來了,正好可以與你做伴啊。”齊金蘭笑呵呵地道。
“娘,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瞥到齊金蘭一臉為難的樣子,她又道,“我說過,我尊重娘的決定,這次也一樣。娘,你想收養他就收養他吧。”
“長和,你是不是生氣了?”聽齊長和說完這番話,莫名齊金蘭就有些惶恐,不由搓了搓手道。
“我沒生氣,你放心。”齊長和揚起一抹笑證明自己的話。
“長和,你餓不餓,娘這就給你做晚飯。”說著,齊金蘭就要轉身去廚房。
“娘,你忙了一天了,還是歇著吧,晚飯我來做。”齊長和卻叫住她道。
最近齊長和不樂意出去,在家做飯的次數便多了起來,做出來的味道也不錯,齊金蘭也知道她的手藝,更知道自己拗不過她,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不過在齊長和進廚房的時候,她還是跟著進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娘,這里有我就行了。阿卿弟弟不是還在堂屋嗎,他剛來,恐怕會有些不習慣,娘你不去看看?”
齊金蘭確實沒想到這些,聽齊長和這么一說,也覺得留阿卿一個人在堂屋有些不妥。
“長和,那娘先去屋里了,有什么要幫忙的再叫娘。”
“好。”
因為今年糧食收成不好,連帶著大米也跟著漲價了,家里現在大多吃的還是粗糧。
齊長和蒸了幾個紅薯,又煮了一些稀粥,算是晚飯。熟了之后,齊長和就著火燒了一鍋熱水。
齊長和端著晚飯來到堂屋的時候,齊金蘭正和那個小男孩說著話。
在齊金蘭的溫柔熱心下,小男孩看上去少了剛開始進門時的那種局促不安感,不過看到齊長和還是有些認生。
“娘,”齊長和又看了眼小男孩,“小/弟弟,吃飯了。”
齊長和平時又沒干什么活,沒一會兒就吃飽了。讓二人慢吃之后,她就到廚房看看熱水燒的怎么樣。
堂屋的二人。
“阿卿,你別看你長和姐姐板著一張臉,其實她是面冷心熱,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齊金蘭一臉笑容,“快吃吧,別愣著了。”她又拿了一個紅薯放到他面前。
聽著女人溫柔的聲音,阿卿頓時熱淚盈眶,記憶中,除了他爺爺,還從沒人對他這么好過,他用力點了點頭,“嗯嗯。”
“真乖。”齊金蘭不由摸了摸他的腦袋。
“娘,熱水燒好了,可以去洗澡了。”齊長和來到堂屋叫道。
“長和,你先帶阿卿去洗澡,他的衣服不能穿了,我去給他找件衣服。”
“知道了。”
齊金蘭進里屋后,齊長和看向安分坐在一邊的小男孩,他渾身又臟又亂,看不清什么模樣,只覺得瘦小得可憐。
“過來。”她朝他招手。
阿卿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齊長和是在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安,他盯了會兒自己的腳尖,才慢慢挪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女孩一直冷著臉,他有些害怕靠近她。
浴房。
齊長和打滿了一盆熱水,發現小男孩還站在門外沒有進來,她便道,“進來。”
發現人還是慢吞吞的,她實在受不了人磨磨蹭蹭,就過去拉著人的手進來。
阿卿低垂著眼,偷偷看著那只拉著他的手,纖長漂亮,觸感也是溫熱柔軟,全然沒有它的主人那般冷淡。順著那只手,他看到的便是一張秀氣而又精致的臉。
第一眼看去并不讓人驚艷,看久了才發覺她是那么的,好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人呢!阿卿想。
“低頭。”女孩聲音清脆冷冽。
阿卿不自覺乖乖地按她的話去做。
齊長和給小男孩頭上抹了皂角,也不知他幾天沒洗澡了,頭發都打結了,她洗了好久才把他頭發給弄順,不過那盆水是不能用了。
又打了一盆水,齊長和讓他自己洗澡,她就出去了。
一出浴房門,齊長和就看到迎面走來的齊金蘭。
“長和,阿卿呢?”
“在里面洗澡。”
齊金蘭走進了浴房,把衣服放在杌子上,就對在簾子后面洗澡的小男孩道,“阿卿,衣服我放杌子這了,待會你洗完澡記得穿。”
掩上了浴室的門,齊金蘭走了幾步,忽然感到腰椎一痛,她用手按住,臉止不住泛白。
“娘,你怎么了?”齊長和見了有些擔心,過去扶著她到堂屋坐下。
“沒事,應該是老/毛病犯了。”實際上是今天摔了一跤的緣故。
齊長和一聽,給她揉了揉,道,“娘,要不我們去找大夫看看吧?”
“不用找大夫,現在你給我按按就好多了,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齊金蘭說什么也不肯去。
齊長和也沒法,只能多幫她按/摩按/摩緩解疼痛。
阿卿洗完澡出來,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很普通很憨厚的一張臉,皮膚黝黑,身子瘦小,與一般農家孩子無二。
此刻他穿著她幾年前的衣服,乍一看倒像個害羞的小姑娘。
阿卿似乎也發現自己穿的這身有些不對勁,他揪著衣服低頭不說話,不知在想什么。
“阿卿,家里沒有男孩子的衣服,你先暫時穿你長和姐姐小時候的衣服,有時間嬸兒再給你做一件,啊?”
阿卿黝黑的臉紅了紅,點了點頭。